過了幾日,MH在香港科技大學的假期實習生招聘工作開始,Du受邀前去演講。這次演講除了吸引了大批的學生外也受到了媒體的關注,當Du步入會場時閃光燈此起彼伏。
此時的江君正在深圳同紅星集團的老總打高爾夫,她全神凝注地揮桿擊球,一桿進洞,為這次遊戲畫上個完美的句號。
袁帥冷眼看著液晶屏幕里被記者團團圍住的Du,都在問這次的緋聞事件,有人將其上升到職場潛規則的層面,問題尖刻至極。Du坦然應道:「無論是客戶還是競爭對手,沒人會否認她的能力和品德,而我本人對她也是絕對的信任和欣賞。她是一個值得我尊重、珍惜的同伴……我相信法律會做出公正的裁決。」
「老闆,別這樣一張臭臉,明天就該輪到你上鏡了,好好想想怎麼說。」Sally安慰道,「行政那邊找了很多安保人員,就怕記者太多出問題。要我講,怕什麼,正好給我們做宣傳。」
袁帥將視頻暫停,正兒八經地問Sally:「你之前不也一直認為他倆能成一對兒嗎?」
Sally訕笑:「你別生氣,老實講,在你之前,我們真的覺得除了Du沒人能和Juno在一起。那本雜誌一出來,很多MH的舊同事都長嘆一口氣說終於在一起了,感覺像是追了很多年的電視劇終於到了完結篇。」
「你沒跟他們說我們的事?」袁帥氣結,早就默許手下人把自己同江君的事情傳了出去。
Sally滿腹冤屈:「說了會被鄙視的,沒人信呀。」
袁帥揮揮手:「行了,行了,出去幹活兒去,別讓我找到藉口扣你薪水。」
Sally如獲大赦,匆忙跑出辦公室,留下袁帥一人對著電腦屏幕吃醋鬱悶。
由於之前一切消息被刻意壓制封鎖,GT中國分公司成立的新聞發布會引起了多家媒體的關注。
二十多台液晶屏里閃耀的只有一個人—袁帥。
Du衝進江君半開著的辦公室大門,砰的一聲使勁摔上門,惱怒地說:「現在是什麼時間?這些顯示屏是讓你看這個的?外面那麼多新人,跟蒼蠅一樣沒頭沒腦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你這個做上司的倒躲在這裡看新聞?在家沒看夠就回家看,別在這兒影響別人做事!」
江君抿嘴一樂,沒有說話。
「你就不能收斂些,一定要這麼刺激我?」Du瞥了眼牆上的大屏幕,又瞪著眼睛看她,「晚上真不想和你一起去參加他們的酒會,看看你的樣子,人在曹營心在漢。」
江君笑著順手將屏幕的視頻信號切回到各大交易板塊,起身幫他倒了杯咖啡:「大方點,等咱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我安排十幾二十個美女給你獻花,肯定比他出風頭。」
「就怕到時候要改送花圈。你可不可以收收心,把內地的這邊的爛攤子收拾乾淨?如果下次我過來還是這樣一盤散沙,全都給我滾蛋!」
「Yes,sir!」江君立正行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晚上的GT的慶祝酒會都是金融界人士參加,氣氛比上午的發布會輕鬆了不少。面對空降的強大敵人GT公司,內地金融巨頭、銀行家們紛紛找回了尖刻的幽默細胞。可畢竟這是人家的酒會、別人的地盤,不能太放肆,因此,Du和江君代表的MH這個投行圈第二焦點公司立刻成了不少人拿來打擊找事兒的目標。這些日子MH在內地實施了不少大動作,原有的內地金融產品市場被打散,重新瓜分,MH在其中部分業務里占了頭籌,怎能不讓人眼紅?身為亞太區老大的Du自然而然成了靶子,江君此前已在內地混跡多時,既是美女,又懂得適時低姿態,人緣自然要比鋼刀風格的Du好得多,有人刻意要整Du,她想幫也幫不上。江君見眾人分批上前敬酒就知道事情不好,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勸酒的理由多如牛毛,即使Du再巧舌如簧,江君再百般周旋也架不住人海戰術,只得硬著頭皮死撐。
「Du,Juno!」GT總部的高層和袁帥走到他們身邊,旁人散開了些,四周安靜下來。
「恭喜,恭喜。」Du舉杯迎上,「GT首戰告捷,給了我們不小壓力。」
「哈哈,大家都看準同一塊市場,只是我們動作快了些。中國市場這麼大,一家決計是吃不消的,大家還是多合作。」
「那是一定。」Du含笑與GT的高層碰碰杯,輕嘬一口。
GT亞太區的執行長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道:「Juno,你和Zeus真是小氣,連喜酒都不肯請我們大家喝一杯。」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四周的人聽見。
江君和袁帥的關係之前只是限於GT和MH內部少數高層及相關核心人物知道,雖然八卦雜誌有提到神秘Z先生,可並未多加描述,旁人就算聽到小道消息大概也只會以為是個不入流的緋聞。畢竟現如今只有GT和MH拿到了內地的運營牌照,圈內人都知道世界排名前兩位的投行的中國之爭已然拉開帷幕。袁帥是GT中國分行的老大,而鐵娘子江君坐上未來MH中國分行的第二把交椅、當上主事人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個關鍵時刻本應該是刀兵相向的操盤人物竟然是一對兒,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了。
江君原本是站在Du側後方小半步的位置,聽到直接點了自己的名字,嫣然一笑:「公事為重,喜酒過些日子再補。」
Du笑道:「這Juno和Zeus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他們的結合對MH和GT來說都是件好事。不過今天是該受罰,尤其是Zeus,按中國的習俗,男方要先到女方娘家登門拜見。在香港,MH就算是Juno的半個娘家,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竟然不來拜拜山頭,自罰三杯吧。」
「實在對不住了,該罰,該罰。」袁帥大笑著沖Du舉舉杯子,連干三杯。
Du又說:「Juno也該罰,不過她是女孩子,不勝酒力,你代勞?」
「應該的。」袁帥想也不想又干三杯。
江君急了,這么喝下去怎麼受得了?她悄悄拽拽Du的衣角。
Du側頭看她了一眼,悄聲問:「心疼了?」
GT那邊的人看不過去了,維護起自家少爺:「Du,不能只灌Zeus,Juno也逃不掉。」
有人起鬨:「起碼要喝個交杯。」
袁帥笑嘻嘻地擺擺手:「都是老夫老妻了,不搞這虛的,再說今天是我們GT的好日子,不能喧賓奪主。」
GT亞太區老大拍了下袁帥的肩膀:「別拿喬,敬Juno和Du一杯,內地市場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幹了?」袁帥看了眼Du,詢問道。
「奉陪到底。」Du一飲而盡。
「女士隨意。」江君只是微抿了一口打諢道。
袁帥離開前抓住一個空隙捏了把江君的手。江君沖他眨了下眼睛,轉頭卻正好迎上Du的視線,臉更紅了。
她從不在這樣的場合過度喝酒,這次卻找不到推託的理由,光是替Du擋下的酒就數不清有多少杯。撐著最後一絲理智,江君安排人送醉倒的Du回酒店後,對張楠說:「姐姐,趁亂送我回家吧。」
「早該回去了,看你家帥哥的眼睛瞪得跟ET似的。」
上了車,張楠吁了口氣:「你可真行,太能喝了,把GT那幾個香港人全灌得溜到桌子下面去了,自己倒跟沒事兒人一樣。」
江君覺得完成件大事,心裡特高興,控制不住地嘿嘿笑起來:「楠姐,我給你唱首歌吧。北京的金山上……」
第二天晚上是GT的內部慶功宴,場地沒變,只是桌餐變成了自助餐。由於GT駐京的員工人數並不多,袁帥還特意邀請了不少關係不錯的圈內朋友。江君一改昨日的職業女性的做派,小鳥依人地挽著袁帥款款走進宴會廳,當即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不少人打趣道:「你們這是順便補辦酒席嗎?」
少了總部和亞太區高層的出席,這場聚會的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袁帥舉起杯香檳致開場詞:「先敬諸位,我代表GT感謝大家的努力,辛苦了這麼久,取得了這麼好的成績,不容易啊。現在美酒有了,獎勵也會有的。未來幾個月,我們要加油,爭取更好的業績。年底該升職的升職,該拿麻袋往回背錢的趕緊雇幾個保鏢,準備投奔我們GT的動作更是要快。希望今天晚上諸位能玩得高興。順便說一下啊,都放開了喝,明天是周六。」
「這就完啦?老大,也不介紹一下家屬?」台下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嚷嚷,招來全場鬨笑。
袁帥瞪了一眼肇事者,對台下的江君伸出手。
「笑什麼笑,都嚴肅點!」袁帥喝止住台下的起鬨聲,摟著江君的腰隆重介紹道,「江君,也就是Juno,是我袁某人的……」說到這兒袁帥竟破天荒地有點害羞,摟緊了江君忍不住笑起來,「太太,這是我太太。」
當天晚上,他們倆成了名副其實的焦點,手拉著手跟結婚敬酒一樣,一杯接一杯碰,直到袁帥終於扛不住喝趴下才算完。倆人被這幫道貌岸然的傢伙就近扔到了酒店樓上的客房裡,還是專門預訂的蜜月套房,滿床的玫瑰花瓣,美其名曰洞房花燭。
袁帥是真的醉了,趴在床上打著微鼾。江君見他襯衫上有不少酒漬,索性扒光了他,洗了毛巾給他擦身。這傢伙睡得極沉,任憑江君把她翻來覆去地折騰也不帶睜眼的。
江君洗完澡出來,見袁帥還保持著被擦身時舉手投降的姿勢,頓時起了壞心,翻出眉粉盒無聲地笑著向袁帥伸出了毒手。
「給你來個八字眉……太細了,還要描粗點……嘿嘿,再來個大痦子……沒毛不叫痦子……一根少了點,來三根。哎呀,再來個桃子形的劉海……」
江君看著袁帥被自己畫得面目全非的媒婆臉,滿意極了。要那麼帥幹嗎?這樣也挺好,多省心。她鑽進被子裡躺在他身邊,用手肘撐著頭看他。這個男人陪著自己長大,無條件地幫她實現夢想,即便人不在她身邊,也為她打點好一切。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她跟家裡人賭氣不接受任何資助,那個時候慘極了,手在帶著油花的消毒水裡泡得脫皮,粗糙得擦眼淚都劃得臉疼。後來到前面幫客人點餐做服務生,經常有一些固定的客人到自己負責的位子吃飯,小費比常人多給幾倍。開始她還怕那些人對自己有什麼企圖,總是十分警惕,可幾個月下來又覺得自己想得太陰暗了,好人還是很多的。她在進入GT美國總部進行暑期實習時也受到很多熱心人的提點和幫助,實習時上司甚至直接告訴她畢業以後可以留在GT總部,一切都那麼順利,順利得令人無法相信,以至於她開始懷疑這不是幸運,而是人為的刻意安排。在公司內網上江君查到袁帥工作時的照片,很好找,那是曾經的TopTeam,創造出至今無人超越的輝煌業績。照片上袁帥同他的同事們開心地笑著,江君認識那些面孔,有人經常去她打工的餐館吃飯,付高昂的小費,有人在她剛進GT手足無措的時候給予過她耐心幫助和指點。江君對著電腦,手指一一划過那些微笑的面孔,最後停留在袁帥的臉上久久無法離開。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那是她的圓圓哥哥。畢業後,江君果然拿到了GT的Offer,可她最終選擇去了香港,不為別的,只是那裡有她的圓圓哥哥。
下了飛機她便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熟悉的中國面孔卻講著天書般的粵語,天空灰濛濛的,小雨連綿不停。江君不知道袁帥的家在哪裡,公司在哪裡,更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只能不停地問,不停地迷路,繼續不停地找。
她已經不記得在GT樓下大堂袁帥見到自己時的表情和說過的話,忘不掉的只有那個擁抱,在下雨的午後給了渾身濕冷的她渴望已久的溫暖。那時候的感覺讓她無法忘記,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