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掀開,蒼風冷著臉遞進來了幾個溫熱的白饅頭。
「我家主子讓我送過來的。」
洛輕姝挑眉接過。
「謝謝。」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心腸也是極好的。
看見那幾個乳白如雪的白面饅頭,洛天漠幾人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行進了一段時間,於曼柳提著的心,愈發緊張了。
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線。
馬車走的,基本都是官道,不是來時的小路。
洛輕姝看出了她的緊張,忙出聲安慰了幾句。
不知為何,她信那人。
幾人坐在馬車上,除了洛輕姝眯著眼眸昏昏欲睡,於曼柳和洛天漠則是從最初的害怕,慢慢變得興奮了起來。
天哪,馬車,他們坐上馬車了!
紅溝村也就村東頭二柱家有一輛拉人的牛車。
那就只是一輛木頭製成的板車,上面什麼都沒有,被路面一顛簸,顛得屁股生疼,渾身都像要被顛散架了。
哪像他們身下這輛馬車。
車廂四面被暗黑的絲綢所包裹,名貴的烏木窗欞被一簾黑色的菱紗所遮擋,讓人看不見裡面的光景。
車板上也是鋪著一層厚厚的錦墊,坐上去軟軟的,很舒服。
而且,兩匹馬並駕齊驅,「嘚嘚」的馬蹄聲敲擊在路面上,是那麼的悅耳動聽。
洛天漠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雙腿跪在窗欞前,掀開菱紗一角,好奇的眸子一直看著外邊極速閃退的景物。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天上飛。
這樣華貴的馬車,在河州府鎮上也是很難看見一輛的。
偶爾遇見一些流民目光灼灼地看著這兩輛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的馬車。
這車上的,一定是有錢人。
可看見車轅上坐著的兩名壯漢,他們眼中的綠光,卻是很快便散了去。
以他們的身板,是打不過這兩人的。
金錢固然重要,若丟了小命,也是很不值當的。
經過一片小樹林時,馬車停了下來。
洛輕姝緩緩睜開眼眸,便看見洛天漠的小腦袋依舊意猶未盡地趴在窗欞上往外看。
洛輕姝伸了伸懶腰。
這一覺,睡得還挺舒服。
她跳下馬車,掀開車簾。
「娘親,坐了許久了,下來活動一下身子骨。」
於曼柳本還有些害怕看見蒼風陰鷙的眸子,但看著女兒沉靜的小臉,她便也有了勇氣。
幾人下了車,走到了旁邊一棵大樹下席地而坐。
看了不遠處的馬車一眼,洛輕姝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天漠,將這隻水囊給那邊的那位公子。」
人家好歹也是幫了他們很大的忙,送他們一點水,也是應該的。
「奧。」
洛天漠應了一聲。
雖有些害怕那幾人,但姐姐說了,他也不會讓姐姐失望。
八歲的小孩子,雖還有些對外界和陌生人的恐懼感,但依舊很是有禮貌地將水囊遞給了一臉戒備的蒼風。
蒼風眉頭微蹙。
「主子......」
「無妨。」
只就是一家弱小稚子,有何可懼?
他本就病入膏肓,死對他而言,又何嘗一種解脫?
再說,面對那雙純澈的眼眸,他生不起一絲懷疑的感覺。
擰開蓋子,夜司辰給自己茶盅里倒了半盅清水。
端起聞了聞,居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咳嗽一聲,然後輕抿了一口。
一股甘冽清甜的味道順著喉嚨侵襲而下,讓他有些發乾的喉部頓覺一陣舒爽。
好喝。
他還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清淼呢。
「你們也嘗嘗。」
這味道,可不是普通清水所能比擬的。
夜司辰掀起車簾一角望了過去。
女孩子頭髮凌亂,半張布巾遮擋住了面部,依舊看不清她的長相。
可那雙眸子,卻是晶亮的,眸中,還閃現著一抹旁人無法探查的銳光。
瘦弱的女孩子懷裡抱著自己的弟弟,剛才的小男孩也是端坐在她的身邊,等著她將饅頭撕下一小塊,塞進他們張大的嘴巴里。
而那婦人,也是咬著饅頭,一臉饜足的坐在那裡,看著他們笑。
多美好的一幅畫卷啊。
這樣的場景在皇城那些錦衣玉食的豪門大宅里,可是看不見這麼和暖的一面的。
夜司辰收回目光。
見慣了身邊慣有的爾虞我詐,早忘了世間還有親情以及真情這種東西。
今日一見,倒是讓他心生許多感慨。
若有可能,他寧原不要這一身虛名,落得一個逍遙濟世,閒散度日,也是極好的。
接近晚間時,正在行駛中的馬車驟然間停了下來。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
後邊,傳來蒼凌急促的喊叫聲。
「吁......」
蒼風停了馬車,忙跑向了後面。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進了洛輕姝的耳朵里。
「娘親,你看著兩個弟弟,我去去就來。」
說著,不給於曼柳反應的機會,洛輕姝很是輕巧地跳下了馬車。
昨日就已看出那人中毒已深,沒想到今日,便爆發了。
「公子......蒼風,這可如何是好?公子他.......」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可怎麼辦......」
兩人焦急萬分,但很是手足無措。
主子這是,毒發了!可他們,不是醫師,救不了主子!
車簾被掀開,清瘦嬌小的小女孩身子一躍就上了馬車。
利劍出鞘,蒼風將劍橫在了洛輕姝的脖子上。
「滾下去,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閉嘴,若不想讓他死,就給我滾一邊去!」
小小的人兒蹲在那裡只有一個蒲團大,但她眼中的寒光,卻是讓蒼風和蒼凌這兩個八尺漢子一陣心驚。
奇了怪了,從這個小女娃的身上,他們居然感受到了主子身上那凌冽霸氣的氣息。
見她的小手就要搭上主子的脈搏,蒼風將劍往前一送。
「再不住手,我要你的命!」
洛輕姝有些粗糙的手指摸上了司慕白細白的手腕。
額,還真是有一種尊貴與貧賤相交接的卑微感。
洛輕姝暗嘆著,但心思,卻是全部放在了男人的脈搏上。
若不是這人有恩於他們一家,她才不願趟這渾水呢。
而且,若他出事,他們一家,估計也是活不了的。
「曼黑藤的毒你若是能解,你的主子也不至於遭受這麼大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