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煜的研究所里出來,已經很晚了。
涼風習習,吹得人舒服,也吹散了司苒臉上的兩坨緋紅。
她釋然般仰望天空,「就這樣吧,挺好的。」
小六既不理解又著急,明明項目進行得很順利,不多時就能將解藥研究出來,為什麼她突然提出終止。
「司小姐,是不是剛才三少對你說了什麼…可你說了不怪他的啊!」
司苒搖搖頭,「他沒說什麼,只是我想通了而已。」
樹葉沙沙作響,司苒的思緒飄得很遠,聲音也隨之幽幽的,「因為,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他會因為自己犯的錯誤而懊惱,也有想要不遺餘力保護的家人、愛人,他這麼滿足現狀,為什麼一定要想起過去呢?」
兄弟倆自是不信,尤其是小七,幾乎見證了兩人相知、相愛的過程。
「難道,你甘心放棄和他年少時走來的感情嗎?」
司苒鼻子一酸,不甘心又能怎樣!
萬一她真的因病去世,怎麼捨得留司瑾年一人孤單,倒不如把過去忘得徹底,她也能走得安心些。
司苒故作輕鬆地笑笑,踮起腳尖,一左一右摟著小六小七的肩膀,「以前是他護我周全,現在輪到我保他一世快樂,我那麼愛他,不想看他為難。」
兄弟倆不太明白她的話,還是小六比較直,「我當你說醉話了。」
「我醒酒了,現在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她衝著小六抬了抬下頜,「送我回家吧,困了。」
……
濱江灣的主臥里,司苒坐了一夜。
凌江城的夜景很漂亮,斑斕的霓虹總讓人迷失。
曾經滄海,她少女時期的夢,都是關於司瑾年的。
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就因為一場意外事故徹底離她遠去。
惋惜、不舍,若她有氣力,拼了命也要從傅南星手裡把他搶回來。
可如今僅憑一副今天看不見明天的殘破身軀,拿什麼爭?
明白「愛是成全」的道理,放手就不難。
不知不覺,她已淚流滿面。
和淚水一同向下的,是鼻血洇洇。
天空泛起一片魚肚白的時候,她衝進衛生間裡處理源源不斷的鼻血。
鼻血流盡,仿佛也將她的所有生氣帶走。
一陣暈眩後,她雙手扶著洗手池的邊緣,漸漸滑坐了下去。
好累啊,只覺得再無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後,瞬間失去了意識。
……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陷入黑暗。
睜著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好久,才緩緩爬起。
摸了摸臉頰上的黏濕一片,才反應過來都是乾涸的血跡。
洗了把臉,又將地上的血擦乾淨,換了身衣服,還特意擦了一個口紅,然後急匆匆走出家門。
今天是周末,答應了喬先生去看他的。
雖然天色已晚,可司苒還是如約來到悅棠。
管家張彬自然是不敢陰陽司苒,可也是讓她知道喬先生等了她一天,心情不佳,水米都未打牙。
司苒感到抱歉,主動請纓將晚飯端到樓上,並且保證一定讓喬先生吃下。
管家不再好說什麼,但是自始至終,都沒給司苒一個笑臉。
司苒在張彬的帶領下上樓,去的卻不是喬湛銘的臥室。
張彬神色嚴肅,「喬先生在書房裡忙工作,不許人打擾,要不是看你還能跟先生說幾句話,我是不會放你進來的!」
司苒小心翼翼點點頭,「我不會打擾他工作的,你放心。」
張彬翻了個白眼,「就是要讓你阻止他繼續工作,讓他把飯吃了!好不容易來個敢說話的,還不勸著點兒他注意身體?」
司苒訕訕的,「我知道了。」
「哼…」張彬輕敲三下房門,裡面就傳出喬湛銘低沉卻不耐煩的聲音,「說了別來煩我,都不想幹了是嗎!」
張彬腳底抹油,只留下司苒躡手躡腳推門進去。
喬湛銘身穿藏青色睡袍坐在辦公桌前,修長如玉的手指拄著額頭,眉宇間是濃得化不開的憂思。
「喬先生…」
這一聲軟糯的稱呼,直接讓喬湛銘「心花怒放」,不顧身上還未愈的傷口,直接起身向司苒奔來。
臉上的欣喜還未退卻,又有了一絲委屈,「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司苒甜甜一笑,「對不起,有事耽擱了,不過正巧,我來餵你吃飯。」
「餵我?」喬湛銘的精神明顯好多了,「我還沒殘廢到不能自理吧。」
「當然不是,是我想餵你了。」
司苒走過去,將餐盤放在辦公桌上,「喬先生,您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