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苒一直陪著歐畢升,直到他睡熟了才來到病房外。
站在窗前,她解鎖手機,裡面有一條來自裴寂的未讀信息:苒苒,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了,你和歐姨不是母女,但存在親緣關係。
司苒點開圖片,最下面的鑑定意見寫著:根據檢驗結果,支持1號檢材所屬人歐宜枝為2號檢材所屬人蓉的生物學母親。
明明是最好理解的幾句話,可司苒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才明白。
她叫了二十三年的母親,很有可能只是她的親戚,而歐宜枝的親生孩子下落不明。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歐宜枝對她不冷不熱,舒遠山對她拳腳相加了。
可是,她的親生父母是誰,歐宜枝又為什麼要承擔起她母親的角色?
司苒抬頭,透過病房房門玻璃若有所思。
也許除了舒遠山,外公也能清楚個中緣由。
她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同時也緊張得手心兒冒汗。
剛想抬腳走回病房,一聲渾厚的「司苒」喚住了她。
轉過頭,司瑾年攜風而來,188的身高冷峻的臉,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還沒等司苒開口,司瑾年就揪著她的臉蛋數落起來:「超速,嗯?我給你買車是讓你違反交通規則罔顧性命的?」
一路上都憋著氣,沒控制好手上力度,掐得狠了。
司苒理虧,忍著沒反駁,眼裡卻湧上了一層生理性淚水,要落不落的,好不可憐。
「以後就算是天塌了,你也給我挺著!有我頂著,輪不到你拼命,聽明白了嗎?」
司瑾年心疼,可也後怕,字字句句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見他是真生氣,司苒把那句「我這不是沒死嘛」給咽了下去。
點點頭,顫顫巍巍回道:「聽明白了。」
司瑾年揉了揉她的臉,想把她攬在懷裡的手最後還是摸了她的頭,「你外公怎麼樣?」
司苒一瞬不瞬看著他。
腦子裡卻在想上次在司宅,他吩咐手下抽宋玉卿鞭子的事兒。
如果告訴他,外公這次受傷也是宋玉卿的手筆,目的就是警告威脅,他還會怎麼對待自己母親呢?
抽鞭子,關暗房?
然後被所有人詬病,說他司三少冷漠無情,竟為了一個外人責罰生母?
可若要對他隱瞞,誰敢保證宋玉卿不會再一次拿外公做文章?
他年紀大了,再折騰一次命就沒了。
司苒漸漸垂下眼眸。
其實,只要她離開司瑾年,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她沁著頭,嘟嘟囔囔的,「小叔,我想把外公接到凌江城和我住在一起。」
司瑾年眯了眯眼,「為什麼?」
「外公年紀大了,身邊不能沒人照顧。」
司瑾年思忖片刻,「你外公要是同意,我自然沒意見。」
司苒瞬間輕鬆了許多,「那我去問他!」
她的愁容,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落寞的背影,通通瞞不過司瑾年的眼睛。
小姑娘,有事瞞著他呢!
他側頭吩咐葉堯,「去查。」
「是!」
......
午飯過後,歐畢升高燒不退,司瑾年立刻把人轉運到了恆仁醫院。
司苒放心不下,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一早退燒,她才鬆了口氣。
葉堯送來食味軒的早點,囑咐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司苒沒有胃口,一直守到歐畢升醒來。
餵了水,又加熱了粥,一口一口餵他吃下。
歐畢升儘管全身都是傷,精神也不是太好,可嘴角始終噙著笑,將配著小菜的多半碗粥,吃了一乾二淨。
能吃就好,能吃病才會好得快!
司苒陰鬱的心情總算見了亮。
正當她收拾小桌板的時候,歐畢升拍了拍她的手,慈眉善目的,「謝謝啊!」
司苒淺笑,「您跟我客氣什麼。」
歐畢升也笑意盈盈,「這是小枝第一次餵爸爸吃飯,當然要謝!」
司苒怔住,半晌才開口:「您什麼時候學會開玩笑了?」
「爸爸是感到欣慰,小枝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歐畢升渾濁的眼裡透著一抹清亮,看她的眼神是溢於言表的溺愛之情。
她的外公,竟把她當成了歐宜芝,那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認錯?
司苒面色蒼白唇瓣微張,答案呼之欲出卻不願相信。
她放下碗,靠近歐畢升俯身下去,一字一頓問道:「我是誰?」
歐畢升嗔怒:「別鬧,把成績單給爸爸,爸爸幫你裝裱起來。」
穩了穩心神,司苒安撫好外公後,直奔院長辦公室。
陸柏笙不在,還是手底下的實習生告訴她,院長每天這個時候都在泌尿科打卡。
來不及尋根究底,司苒跑到泌尿科,挨個診室敲門。
最後在最裡面的診室找到了他,正托腮看著他對面的女醫生,一臉不值錢的樣子。
門敞著,司苒敲了兩下,「陸醫生,我有事找你。」
陸柏笙連忙起身出來,帶上了門,「怎麼了大侄女,這一腦門的汗,外公不舒服可以按呼叫鈴的…」
「陸醫生!外公不認識我了,不,是把我當成我媽媽了,他會不會得了阿爾茲海默症?」
陸柏笙嚴肅起來,立刻約診神經內科的專家,安排歐畢升做了相關檢查。
提心弔膽一上午,確診的那刻,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歐畢升就是患了阿爾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
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司苒懨懨的看著醫生唇瓣一張一合,冰冷地宣告這病不可逆,症狀只會越來越嚴重,直到忘記所有人。
明明昨天他還在笑著問她幸福嗎,明明在鼓勵她勇敢追愛,明明在祝福她和司瑾年…
她靠在診室外的牆上,感覺外公為她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親情世界,逐漸坍塌了。
陸柏笙給司瑾年發完信息,走過來剛準備安慰一下小姑娘,司苒的手機就響了。
她神色凝重,未說半語又匆匆掛斷,「陸醫生,麻煩您安排護工照顧我外公,我要去趟公司。」
「你小叔不是給你放假了嗎?」
司苒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星藍的商業機密被泄露,領導懷疑跟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