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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我想把安凝託付給你

2024-10-19 01:45:48 作者: 勁北風
  霍垣的反應正是薄宴淮想要的驚詫。

  只有他驚詫了,他後面的話才好開口:「你沒聽錯,簡而言之就是安凝現在隨時會死。」

  但在霍垣看來,薄宴淮怎麼還好意思跟他開口。

  沒忍住,霍垣一個箭步跨上前,狠狠揪住薄宴淮的衣領子:「早知今日,你當初幹嘛去了?為什麼要給安柔機會讓她給安凝下毒,足以證明你當初有多恨安凝,一味地放縱安柔在接近安凝,你這個幫凶!」

  霍垣雙手聚力,狠狠一推,將薄宴淮推倒在床。

  這是他應該承受的懲罰和報應,薄宴淮沒話說,還當著霍垣面,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力道只重不輕。

  右邊臉上瞬間紅了一大片,看得霍垣有些毀三觀:「你這又是什麼意思,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戲?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這不是苦情戲,」就算他現在的解釋不再有任何力量,薄宴淮還是試圖解釋,「自從第二個孩子沒了之後,我時刻都在譴責自己,為什麼當初要相信安柔,為什麼當初要折磨自己的妻子,為什麼不相信爺爺的眼光,就算我不愛安凝,也應該相信自己的爺爺是不會害我的,但我偏偏就干出了很禽獸的事。」

  霍垣清晰可見,薄宴淮此刻的唇角邊擒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他在猶豫,也在彷徨。

  似在下定什麼重大決心,正在進行一場內心深處的革命。

  當他的靈魂和他的意志進行著非常深刻的對話時,所有的猶豫、恐懼和不確定都凝聚成了一座沉重的山,壓在心頭,震得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黑。

  最後,在內心肯定了某種意念後,薄宴淮的臉色才重新恢復了正常。

  「不管你信不信,在今晚之前,我都還有十足的把握追回安凝。」

  「所以在今晚之後呢?」

  「今晚我才知道,安凝的身體已經容不得我打持久戰了,所以我來找你。」薄宴淮抬頭,目光如炬。

  卻並非出於憤怒或挑釁,而是一種複雜而深沉的凝視。

  霍垣感受到他沒有敵意的很舒服地注視,反倒有些難以適應:「你想說什麼直說吧,你我之間無需委婉。」

  「我想把安凝託付給你。」薄宴淮終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當曾經所有不美好的記憶湧上腦海,也正化作一把鋒利的刀,刀刀割在他心上,刀刀都在要他的命。

  霍垣臉上浮現被這句話所震住的愕然。

  那雙正當充滿疑惑的雙眼驀然圓睜,映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正在努力將眼前的景象與大腦中的認知進行艱難的對接。

  緊接著,一抹驚愕之色迅速蔓延至整張臉龐。

  霍垣嘴角微張,還遲遲未能合攏:「薄宴淮,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薄宴淮的心口此時正有一塊巨石壓著,每一個呼吸之間都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心痛與艱澀。

  鈍鈍的痛,不尖銳,卻深刻。

  輕輕一眨眼,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滑至脖頸,最後集中在領口上,將領口打濕得全然變了衣服的顏色,宛然一副比嫁女兒的老父親還要不舍和心疼,卻不得不面對的坦然。


  原來他也可以做到坦然讓賢,原來他是可以的。

  霍垣看到這種畫面,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暴君,非逼得一對佳偶分離。

  「薄宴淮,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我會通過我自己的方式去爭取,所以你不必有這種大義凜然的讓賢,反倒讓我覺得好像是我在逼你。」

  薄宴淮抬手打斷道:「你誤會了,我說這句話只是因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我需要你的幫忙,我有一個援非團隊正在非洲進行貧困幫扶,幫扶地點正是綺夢花種植的地方,但是綺夢花的種子至少一個月才能落花結果,目前還在花期和種子的交替期。」

  霍垣微微皺眉:「你是要我替你去非洲蹲點?緊盯綺夢花結果?」

  「是的,這是安凝能否續命最關鍵的一環,你去盯一下,她會對你有很大改觀。」

  聽起來,薄宴淮也是能說到做到的爺們,也是把扭轉安凝印象最關鍵的一環交給了他。

  但這種嗟來之食,霍垣在有的選擇的前提下很不想接受。

  但好像他又沒法不接受。

  「你不去是因為你要去Y國收拾阿斯加的殘局?」

  薄宴淮艱澀地笑了一下:「你就當做是好了。」

  就算沒有阿斯加的殘局,他也不準備去,要放手就要放得灑脫。

  霍垣一時無言以對,除了答應,似乎沒有第二個選擇。

  但在他過來的這些天裡,每天都在蹲守綺夢花結果,在這個漫長而又揪心的過程中,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如果他是薄宴淮會怎麼做。

  如果就這麼得到安凝,會不會太不光彩。

  霍垣過不了自己這關,半帶著威脅的口吻說:「薄宴淮,我不喜歡嗟來之食,要麼,我們就光明正大競爭,要麼你就保持好離異夫妻的分寸,讓安凝自由選擇。」

  「還有,你不說清楚你為什麼不親自蹲守的原因,我是不會替你去的,蝶變芬芳新香上市,有很多事需要我做!別說一個月,一個星期都不可能。」

  薄宴淮就霍垣這番特別執拗的表態感到抓狂:「霍垣,你怎麼這麼橫呢,現在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多年的相思之苦以後都不苦了,為什麼一定要刨根究底?」

  「因為我不想讓安凝背著包袱跟我在一起!」霍垣被薄宴淮刺得聲音尖銳而顫抖,「薄宴淮,你知道曾經的安凝有多愛你嗎?你知道我為什麼在你們結婚那時會走得那麼決絕嗎?」

  霍垣的手很想一把掐住薄宴淮的喉嚨,讓他多了解一點曾經的安凝。

  雖然他很不願意喚醒薄宴淮內心深處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愛。

  但他更想要一個心無旁騖、真正跟他在一起高興快樂的安凝。

  「我永遠也忘不了讓我下定決心遠走他鄉的安凝的話,你知道她是怎麼說的嗎?」霍垣至今回想起來還是會心酸。

  也心塞。

  他萬萬沒想到跟安凝從小長到大的情分,竟然比不過安凝和薄宴淮的短短几天。

  薄宴淮攥緊了拳頭。

  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覺悟得太晚。

  所以現在再來感受安凝曾經的心意,他懊惱得簡直想替安凝去死。

  為什麼中毒的不是他。


  「如果你不想我出爾反爾,你最好別說。」薄宴淮心裡發虛,很害怕霍垣要說的會重新喚醒他對安凝的不甘。

  「薄宴淮,如果你真的能放下安凝,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動搖你的決心,你放不下安凝,又把安凝推給我,只會弄得我們三個都不開心。」霍垣已經過了陣痛期,他和薄宴淮一樣,有些事,不想重來一次,只有硬逼著自己去面對。

  「有些痛,就是需要以毒攻毒的效果,只有你勇敢去面對了,你才知道你所做的決定是對是錯,我可以當做你剛剛的話沒說話,雖然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誘惑。」

  霍垣再次將主動權交回給薄宴淮。

  所謂的嗟來之食不僅僅是接受薄宴淮非善意的施捨,還有安凝非自願的同情。

  無論是施捨還是同情,都是對他的侮辱。

  這一刻,時間仿佛在薄宴淮和霍垣之間按下了暫停鍵,凝固在空氣中,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命運改寫的機遇。

  霍垣放棄了被薄宴淮讓賢的機會。

  薄宴淮也重新正視到他的讓賢並非絕對的善意,甚至會讓霍垣和安凝兩個人都痛苦。

  想通後,他道:「好,那你說說,當初的安凝跟你說了什麼?」

  霍垣的思緒飛回到三年前。

  安凝決定不計形式,執意嫁給薄宴淮的前三天,她主動約他在他們經常去採風的公園長廊上,還給他準備了用幾種花做的糕點。

  百花公園,名副其實裡面種植了上百種的應季和非應季的花,爺爺每次一布置聞香作業,一眾師兄妹都會相約去那裡零距離接觸大自然。

  那裡穿插在百花林間的有一座長廊,他們每次來都會藉機會野餐。

  「師兄,這是我親手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和玫瑰花茶,你嘗嘗。」安凝那股殷勤勁兒,害得霍垣不由想入非非。

  但他了解安凝,除非是有事相求,否則她一般不會對他表現熱絡,因為她知道太過熱絡會讓他胡思亂想。

  猶如當下。

  霍垣吃了一塊糖糕,也喝了一口玫瑰花茶,算是領了安凝心意,才道:「你找我出來是有事想跟我說吧?」

  那幾天,安凝要嫁給薄宴淮的風聲不絕於耳,他正想找安凝問清楚,很巧,安凝就找上他了。

  霍垣心底有底,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但人就是這樣,沒得到確認前,還可以自欺欺人一下。

  「是,這幾天關於我要嫁人的消息,你聽說了吧。」安凝一看霍垣黑黑的臉,本想用一種輕鬆的方式跟他說,眼下也輕鬆不了了。

  可一旦確認的那一剎,覺得耳朵和心臟都和身體分了家。

  那種痛徹心扉的痛感,讓他受不了的很想主動性割裂。

  「嗯,」霍垣訥訥點頭,「所以你約我出來,是要跟我說再見的嗎?」

  「再見倒不至於,因為再見總是會相見的,只是再次相見時,你我身份會更懸殊。」安凝沒打算委婉地直接說出了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的話,「霍垣,這些年,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們青梅竹馬,竹馬的感情理當是堅韌的,是自然而然會走在一起的,但是……」

  所以,所有的無奈中都有一個但是。


  霍垣別過頭,對著滿園燦爛的花朵,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滾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模糊了他與她之間的界限。

  那一刻,他所有的堅強和偽裝都土崩瓦解,卻又掩飾不住他的心被她這番坦誠的話語深深傷害了。

  安凝不想傷害他,但必然的傷害該來的總會來,長痛不如短痛,她料想,沒捅破的感情,在他心裡還不至於拔不出來。

  但現在的她,已經拔不出來了。

  「但是我不想騙自己,也不想騙你,就在一個星期前,薄宴淮從歹人手裡救下我,我就對他一見鍾情了。」

  「我們家這種複雜的情況,你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在我們的生命安全隨時都在面臨威脅的時候,我也希望像其他女孩一樣,尋找一個可以依賴的懷抱。」

  「也可能是我們之間缺了點驚心動魄,從而當我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找到驚心動魄時,愛情的種子就會悄無聲息在我心裡萌芽,生長,當它生長到一定程度,就拔不出來了,也不想拔出來。」

  間霍垣憋著一股悶氣不說話,安凝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在那時的她看來,最好的安慰就是實話實說:「你可能會說這個種子成長的速度快了些,但我沒法跟你解釋當我知道我可以嫁給他時,那種抑制不住的心動,就像心臟快要跳出來。」

  「但是你們沒有感情!僅憑一次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許,你不覺得這種套路太膚淺了嗎?」霍垣還是沒忍住,猛然回過頭來打斷她,「安凝,結婚不是過家家,愛情固然重要,但沒有任何了解的婚姻,能維持多久?」

  霍垣不信邪,上前抱住了她:「安凝,我知道沒捅破我喜歡你這層窗戶紙是我太懦弱,但是……我以為你是知道我心意的,沒明說是我認為我們之間已經足夠有默契!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去修飾,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不是已經上升到一開口我們就可以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

  霍垣有些方寸大亂,又收緊了雙手的力道:「在你沒結婚前,我認為一切還來得及,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保護你,我知道你家庭情況很複雜,我不怕!我們霍家也是家大業大,哪裡比薄宴淮差了?」

  「對不起,已經來不及了,我跟他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安凝拒絕的話如同微風中不經意間飄落的一片枯葉,雖輕,卻足以在霍垣心中激起層層漣漪,化作難以言喻的悲傷,形成了他內心一道難以磨滅的疤。

  安凝吸了吸鼻,廊深人靜時,淚水終於無聲滑落,打濕了他的心,也浸濕了她心底那份已然明確的情愫。

  「是在我失去主控意識的情況下發生的,但在我僅剩的一絲理智里,當我看清伏在我身上的男人是他,就算只有那麼一次,我心底里最強烈的聲音依然在說:我願意。」

  思緒收回。

  霍垣一雙快要滴血的眼睛裡怒火熊熊,誓要將這一切不滿與憤怒化作實質,射向對方:「薄宴淮,你知道『我願意』三個字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在那一刻就算要她為你去死,她也毫不猶豫!」

  「意味著我喜歡了多年的人,正在對我訴說她對你的愛慕之情,你可以想到那時候的我,有多麼的想殺了你嗎?」

  薄宴淮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懂,我非常懂,正因為我懂,我才願意在我傷害她差點沒命的當下,請你去撫慰她。」

  霍垣的眼淚決堤而出。

  薄宴淮沒法去安慰一個男人不哭,他只能說:「我跟她已了,也會做到跟她已了,但你跟她未完,也不能就這麼完,如果你仍然初心不改,就不該拒絕我的託付。」

  「你真的確定安凝會接受我?」霍垣真的很害怕到最後安凝還是會說,對不起,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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