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眼眸，似虛似幻，卻又十分真實。
其目光掃過了幽冥天地，最後落在了樹下的老佛身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略帶惋惜的聲音，從銅鏡中流溢而出，傳盪在整座幽冥天地之中，迴響在一切生靈的心頭。
恍惚之間，眾人只覺一道飄渺虛幻的身影，從紫光繚繞的銅鏡之中，踱步而出。
隨其現身，一股溫潤而又祥和的氣息，已經撫平了整座幽冥天地的震盪，也滲入人心，消除了驚慌與恐怖。
「蘇白！」
指間黑子，跌落棋盤，滅寂佛尊的眼底，泛起了一絲波瀾。
時至如今，天地之間，能夠讓他心緒不寧的人，僅有眼前一人而已。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曾在意，可真正面對時，他仍然止不住心中悸動了一刻。
這不是恐懼。
而是見到自己起源的剎那感觸，亦或者說，一種震動。
這是任何其他人，都絕對無法給他帶來的感受，無關實力，只與本源相關。
「這些年裡，我心中一直都有著疑惑，那太龍道人，為何能夠那麼巧合的跨界鎮殺於我……」
紫光之中，蘇白的身影，比玄白道人越發飄渺，好像青煙描繪，隨時都會散去。
「原來，是我自己告訴他的。」
「可你卻仍然無恙。」
滅寂佛尊一抬手，遮蔽天日一般的多寶妙樹，就隨後縮小，落於其五指之間。
他的眸光，有著恍然與震動，一瞬間已經猜測到了什麼：「是了，不朽金劍！」
「不朽金劍仍留存於大禹仙朝世界……我的記憶，似乎有些缺漏，這才是你的後手？」
一念至此，滅寂佛尊，突然間有所驚覺。
不是驚覺其有後手，而是驚覺於自己的記憶。
自己的記憶，絕對沒有絲毫的差錯，可卻少了一些東西。
「聰明絕頂，不愧是我。」
蘇白踱步而下，立於玄白道人的身後，輕拍其肩，望向了滅寂佛尊，如看著另一個自己：
「天下果然沒有所謂的善與惡。」
「三屍之法，到此，方才算得圓滿……」
他元神破碎，雖然是要避免太龍道人，與其他九仙的窺探，同樣也是為了施展的三屍之法。
斬善身、斬惡身，留存本我。
可三屍之法，終究先天有些不足，玄白道人，縱然是人傑，可終究見識不夠，局限於善惡之分。
可對於真正的修行者而言，只有道路不同，早已經沒有所謂的善惡了。
滅寂佛尊，面色沉凝，語氣漸有不善：「你便如此篤信此話？」
「欲魔盡斬，道方成。」
「這句話，你真的懂了嗎……」
蘇白略有可惜道：
「誰說你是魔？我又何曾自認為是道？」
與有著自己的記憶與認知，思維卻截然不同的自己對話。
這對於蘇白來說，也頗為奇妙。
化身與分身不同。
化身的思維，無法與本尊發生偏差。
而分身，卻像是一個有著自己前半生記憶的另一個生靈。
似是而非，又有著同根同源，無需任何多餘的動作，僅僅是直面，他的心中，就有著無法言嗡的觸動。
「道與魔……」
滅寂佛尊，身軀微震，心潮起伏。
自從誕生起，他就知道自己並不是完整的個體，缺失了自己存世的根本執念。
取而代之的，則是自身為魔，必是其成道踏腳石的不甘與屈辱。
這份不甘，讓他存世不死，也讓他漸漸偏執。
而此時，聽到蘇白話中的涵義，回想著過去種種，恍惚之間，他似乎又夢回春秋。
再次看到了那講道的老者，意有所指的眼神。
他的話，是對我說的？
一絲明悟，從心中升起，縱然以滅寂佛尊的心境，一時間也不由自主的湧上了，諸多酸澀與悸動：「你是說……」
「自從斬你出來。「
紫氣繚繞之間，銅鏡冉冉升起，如同大日升騰。
一時間，幽冥天地中，一切盡紫：「我就不再需要你回來了！」
幽界眾人，連忙仰頭看去。
只見綻綻如同紫日一般的銅鏡，騰淵而起，只一剎那，就已經遁破幽冥，照亮了一切虛無，也平息了虛無之間的次元風暴。
其光無垠，傳至四極，照徹八荒。
破碎的魔域，天人道，畜生道，乃至於無可計數的次元世界。
在這些紫光的照耀中，如同被逆轉了歲月，波動了時空，紛紛開始逆流，從殘破，歸於完整。
「紫日升騰葉白出！祖師！」
「祖師在重鑄天地！弟子何其有幸，能看見祖師，重鑄天地！」
「過去不可更改，未來必無定數！祖師真的超越了至高境！」
「祖師啊……」
諸界之中，無數人望著天穹，或有茫然，疑惑不解。
而在虛無之間，跨越時空而來的火靈大艦上，卻是一片沸騰。
哪怕他們早已經在典籍之中，見過無數次記載。
可真正直面神話，見證傳說，還是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澎湃與震動。
「至高境之上的道路……」
虛無一角，葛雲仙負手而立，任由時空的潮汐，一波又一波的拍打在軀體上，而巍然不動。
與火靈大艦上的任何人都不同，他的眸光之中，帶著一抹黯然。
後世的無數人，只以為今時今日，是祖師證道之時。
可惟有如他這樣的寥寥幾人知曉。
這一日，也是訣別之日。
此日之後，不朽神庭之祖，葉白神王永存。
可祖師，卻已經不在了。
「善惡若無報，葉白必有私……」
葛雲仙長嘆躬身，袖袍垂下：
「後輩弟子葛雲，拜別祖師……」
一拜之間，他的神念，似乎與紫日相容，望見這古老歲月之前的天地。
恍惚之間，他看到無盡紫光照耀之間。
熟悉的不朽神庭，漸漸誕生，一道神聖至極的身影，從無盡之光中走出，立於神庭之上，天穹之下。
其撥弄著歲月時空，俯瞰著蒼莽天地！
嗡！！
此時的銅鏡，已經再不可見，幽冥大界之中，紫光卻未曾暗淡分毫，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演愈烈。
幽冥界的眾人眾鬼，沐浴在紫光之中，神色幾次變換。
「老師……」
崔炎良立身幽冥，遙望長天至極，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一切。
橫空的神庭之上，法理交織而成的無上巨神，高居在神座上。
一輪紫日，巡天跨界，所過之處，紫光大盛。
那從八千年前，就開始黯淡的九輪大日，也在越發盛大的紫光之中，徹底熄滅，崩碎。
宣告了諸仙創世紀的徹底終結！
新的紀元，就要到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