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雨一言不發，在銅鏡騰空的同時，已經追逐而去。
「嗚，你……你怎麼又走了，怎麼就又走了……」
苟教主情緒激動，時而伏地大哭，時而仰天長嘯，高亢而又刺耳音波，讓眾人連連皺眉。
也驚醒了恍惚之中的滅寂佛尊，這尊老佛。
「葉白，蘇白……」
淡淡的呢喃聲中，滅寂佛尊的神情，有所收斂，只是感受著體內的變化，一時間心神難以平靜。
人之本源，恆定惟一，不會因為你自斬三分，而變成三份。
縱然他有驚天手段，能夠彌合自己的本源，又從玄白道人那裡，奪來了另一份。
可終究差了一絲。
雖然僅一絲之差，可這一絲之差，就意味著他仍然不算圓滿。
不得圓滿，也就意味著他無法更進一步，縱然他點化再多的靈物，也是如此。
而此刻，感受到自身的完滿圓融，他一時間，心緒難平。
複雜的情緒，多過喜悅。
「他竟然……」
同樣感受到了，自身變化的玄白道人，也是微嘆一聲。
他望向了神庭之上，撥弄歲月，掌控陰陽乾坤的驚世巨神。
神庭之上，葉白神王的身影，高居在神座上，望向幽冥世界的眼神，平靜而又無情。
其無喜無悲，更無絲毫的情緒波動。
「我已經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
玄白道人，看向了滅寂佛尊，眼底有著一絲苦澀。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此時的感概，更是良多。
「合道，豈有容易？「
滅寂佛尊，斬去了心中雜念，回到了漠然的神色：「不止是氣息，隨著歲月的流逝，他的喜怒哀樂，甚至於一切記憶，都會消散，僅留下一絲執念……」
「如此一來，他才能做到真正的無私，合應天道。」
滅寂佛尊的聲音，平靜而又冷酷，也有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惋惜。
玄白道人，心中一震：「三屍盡斬！？」
三屍之法，最早來源於一位古老的大能。
此法詭異，修行極難，更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涉及到自身的靈魂與心靈，稍有差錯，就會徹底覆滅。
三屍盡斬，連他都不曾推演出來，只有零星一角，可以窺探到。
理論上來說，善惡斬出，心念已經圓滿。
三屍盡斬，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無人能夠猜測。
而在他看來，這極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死亡！
「你以為他會死？」
似乎是察覺了玄白道人的驚疑，滅寂佛尊，先是冷笑一聲，眼底有著一絲難明的漣漪泛起：
「在那祭壇之主的萬界三千殺道圖中，這一關，又叫做涅槃！」
涅槃，不是死亡，也不是重生。
涅槃，是一種不生不滅，在生死之中，流轉生息的狀態。
也是一種不生不死的境界，是圓滿、也是永恆之意。
這是通往那真正與天同，與道齊平的境界，也是依靠自身，成就仙主境的必要過程。
缺少了這一過程，就不是真正的仙主。
九仙界的諸仙，跨過此關，合道天地而成。
在九仙界之地，其聯手力量之強大，甚至還要強過祭壇之主。
這就是他們不被祭壇之主，放在眼中，視為螻蟻的根本原因。
以界成仙主，終究不如靠自身。
一旦離開了世界，境界自墜，最多只能算是偽仙主罷了。
「你是說……」
玄白道人，若有所思。
他的境界，比滅寂佛尊，也只是稍遜，自然感知到了其中的東西。
「涅槃？」
崔炎良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二人的身前。
他微微躬身，先口稱師叔，後才開口道：
「敢問師叔，涅槃是何意？」
「師叔？」
滅寂佛尊的眼神，閃過了一絲不善，之後才收斂，淡淡開口道：「此時你那老師，尚有記憶不散，你不去問他，卻來問我？」
說罷，他一拂衣袖，只當崔炎良不存在。
「這……」
崔炎良搖頭失笑，卻也鬆了一口氣。
見滅寂佛尊，似有離去之意，才又硬著頭皮詢問道。
「敢問……佛尊意欲何為？」
「不走，難道等他記憶徹底消失之後，再行罰於我？」
滅寂佛尊，一步踏出，隨手一甩，丟出一道流光的同時，已經消失在了虛空之中，適虛破界而去：
「將此物，還給他吧！「
「嗯？」
崔炎良接過那一道流光，眉頭不禁一皺。
這似乎是一道古樸畫卷的一角。
「回顧我這一生，似乎做了什麼，也似乎什麼也沒做。」
「可終究算是走了一遭，如今，也是時候該走了……」
玄白道人，環顧四周，細細端詳著這座天地，終於也嘆了一口氣，抖手甩出了一道流光。
「將此物，一併送過去吧……」
「師叔……你？」
崔炎良接過了流光，玄白道人已經消失在了冥冥之中，只餘聲音，飄蕩在天地之間：
「貧道去也。」
……
一別多年，崔炎良不止一次的想過，與老師重逢的畫面。
可哪怕他有過多少準備，可當望見高居神座之上的蘇白，一股巨大的傷感，仍然湧上心頭。
神庭巍峨，神聖超然，其間宮殿成群，浮島處處。
更有不少靈獸靈禽，在花草之間，玩耍嬉鬧。
神庭在諸界至高處，神座也在神庭至高處，高居其上，可以俯瞰天地，宰執一切。
可崔炎良，卻有些無法開口，只是長長一拜道：「不肖弟子崔炎良，拜見老師……」
神座之下，葉小雨早已經淚流滿面，強撐著不哭出聲來。
「一別多年，你越發蒼老了。」
神座之上，與蘇白音容一般的神人，輕撫著弟子的長髮，嘆了一口氣：
「相由心生，你這些年，過的不容易。」
崔炎良深吸了一口氣，眼眸泛紅：「弟子還好……」
「老師，你如今的狀態……」
崔炎良有著明顯的擔憂。
在踏足神庭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感知到了異樣。
老師仍但是老師，可他身上的氣息，卻在漸漸轉化。
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平靜，更加浩大。
也更加無情！
這種狀態，類似天道！
難道真的如滅寂佛尊所言，老師將會失去所有的記憶與情感？
「非如此，我不能永留此界。」
神人微微搖頭。
來到此界，他也有著極限。
更別說，之前施展出那一劍，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而且，他已經感應到了，之前那艘幽靈船的氣息。
「涅槃？」
崔炎良心中一動：「非生非死的狀態嗎……」
「一言片語，也說不清，你只需要記得，諸仙未必真的死去。」
「天外混沌之中，仍有大敵，但一時間，還不會真的降臨……」
神人說著，突然間微微皺眉道：
「有些話，我大概是來不及說明了……」
之後，他屈指一點，一抹紫光，已經落在崔炎良的身前，化作了一本書籍。
同時，兩道古樸畫卷之影，也飛向了神座。
「大敵……」
崔炎良心中微沉。
此時的老師，已經以身合天，取代了諸仙，成為了天地之間的唯一至尊，唯一之仙。
其力量之強大，必然超越了曾經的九仙。
此等境界，還能有敵人？
「以後，也不要再來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