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這一隊士兵方才變得畏畏縮縮起來。
早有一個士兵跑開,去找他們的上司匯報去了。
侯骨萬景又問侯骨薰兒:「薰兒,你看看你,跟個小哪吒似的,到底怎麼回事?」
「二哥哥,」侯骨薰兒用手中的木棍指著一個精赤著上身的十五六歲瘦弱少年,「你看看,那些士兵把人打成什麼樣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侯骨萬景順著侯骨薰兒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材單薄、皮膚黝黑的少年,正站在不遠處。
他的身上穿著一條破舊的灰色褲子,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泥土,顯得十分狼狽不堪。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前胸後背,布滿了一道道猙獰可怖的鞭痕,鮮血從傷口處滲出,將他的褲子也染成暗紅色。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少年的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他的眼神堅定而深邃,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他挺直身子站立在那裡,給人一種不屈不撓的感覺。
在少年的身旁,還站著一名面容蒼老的中年民夫。他的臉色淡黃,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所致。他的目光略顯呆滯,透露出一種疲憊和無奈的神情。
此刻,中年民夫的眼中充滿了對生活的絕望,但又深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堅韌。
侯骨萬景見那瘦弱少年與自己的年齡仿佛,也算是同齡人,於是,便問他:「這些士兵為什麼打你?你是不是偷懶了,沒有好好幹活?」
他知道這條湖杭運河,是他的父親侯骨彪主持開鑿的。對於江洋國至關重要。
「我沒有偷懶!」
瘦弱少年直挺挺地站立著,不卑不亢地道:「阿爹生病了,幹活便有些慢了,看管我們的士兵,就不停地用馬鞭抽打阿爹。我不忍阿爹被打,便護住了阿爹。他們就不停地用馬鞭抽打我。我一個年輕的後生無所謂。只是不能打阿爹。這個小姑娘看不慣,就過來幫我。」
「唔。」
聽了瘦弱少年的話,侯骨萬景總算是大體上明白了,他又轉而問那些士兵,「是不是這麼回事?」
那些士兵根本不敢與侯骨萬景正面對視。
只有其中一名大膽些的士兵低聲道:「他在裝病,想偷懶……」
「阿爹沒裝病!」
瘦弱少年大聲道。
這時,又有一名鬍子拉碴的中年民夫道:「長官,鐵福安是真的生病了。打從前天就生病了。他渾身使不上勁,便想告假,但看管我們的士兵不許他告假。他只能強撐著幹活……唉。」
侯骨萬景口中念叨:「鐵福安……」
「就是我阿爹。我阿爹叫鐵福安。我叫鐵玄。鐵牛叔說的都是實情。沒有半個字的假話。」
瘦弱少年鐵玄目光沉定地看著侯骨萬景道。
打從第一眼看到侯骨萬景,少年鐵玄的內心深處便已經認定侯骨萬景是能給他做主的人。
侯骨萬景雖然從小生長在相國府中,但是,也經常偷偷地溜出來,到禹杭城的街市或小巷之中胡亂遊蕩,看熱鬧,聽大戲,因此,早就熟知人情真偽。
他一番察言觀色,便知道瘦弱少年鐵玄所說的,必然都是真實無虛的。
而那一隊士兵,明顯是在耍官威,故意責難鐵玄父子。
「你們都是江洋軍的兄弟,民夫生病了,情況屬實,就該給假,大家都是窮苦百姓出身,何必為難彼此呢?」
侯骨萬景又看了一眼「小哪吒」侯骨薰兒,「這個小姑娘是我的妹妹,你們也不要怪她打你們。我這個妹妹實在是太有正義感了,所以,她才會看不慣你們的惡行。」
一席話說的那一隊士兵,人人低頭。
過了半晌。
那一隊士兵里方才有人低聲道:「公子,開鑿運河的工期很緊,大家都在拼命地往前趕,都頭大人也一直在嚴令我們好生看管這些民夫……」
「行了,不用狡辯了。」
侯骨萬景生氣地打斷了那名士兵的說話,「這絕對不是你們虐待民夫的藉口。」
正說著話,只見一位身穿錦繡官服的虬髯大漢,在一名士兵的帶領下,快步趕來。
那些士兵看到虬髯大漢,紛紛躬身行禮:「指揮使大人!」
「唔。」
虬髯大漢神態威重地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最後把目光落在侯骨萬景的臉上,神色一動。
「想必你就是監管運河開鑿的指揮使了。」
侯骨萬景看著虬髯大漢道。
虬髯大漢並沒有回答侯骨萬景的話,反而驚喜道:「您一定是相國府的二公子吧?」
「你認識我?」
侯骨萬景一愣。
虬髯大漢不由地笑了起來,「二公子,你忘了我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我叫萬里雲,曾經在相國大人的親兵營里擔任過大隊押官。後來,得到相國大人的賞識,上書大王,封我為都頭,下放到前鋒營里。現在,草坡村這一帶幾十里的運河開鑿,歸我監管。」
「萬里雲……」
侯骨萬景皺眉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但是看到虬髯大漢的相貌,又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於是,便看向旁邊的八棍子。
八棍子對著侯骨萬景點了點頭,「二公子,這位萬里雲萬指揮使說的沒錯。他的確在相國大人的親兵營里擔任過大隊押官一職。」
侯骨萬景情知沒錯,便對著萬里雲道:「啊,萬里雲……現在都升任指揮使了。步步高升啊。」
「都是相國大人抬舉。」
萬里雲憨憨一笑,臉上再也沒有了一個將校的威嚴持重之色。
侯骨萬景自然也知道他們侯骨家在江洋軍中的門生故吏很多,在這草坡村遇到,也實在是太正常了。
他看了看瘦弱少年鐵玄和他的父親鐵福安,又對著萬里雲道:「萬指揮使,你看這個事情該如何解決呢?」
「二公子放心,我一定秉公處理,絕不姑息。」
萬里雲說著話,便向著在場的士兵和民夫們,一一詢問,很快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侯骨萬景和侯骨薰兒則默默地看著他在接下來如何處理。
萬里雲沉吟著道:「看來,鐵福安是真的生病了。鐵玄,你是鐵福安的兒子。還有鐵牛,你是鐵福安的鄉鄰。著你們二人好生照顧鐵福安,扶著他去這草坡村里,尋一間民房暫住,立即延請附近村醫前來看病。看鐵福安臉色泛黃,渾身無力,這病症可能不是小的……儘快吧。」
「多謝指揮使大人。」
鐵牛大喜,忙跪地謝恩。
還拉瘦弱少年鐵玄也跪在地上。
「起來吧。」
在侯骨萬景兄妹面前,萬里雲略有點不好意思,他又冷冷地看向那一隊士兵,「你們幾個,凡是用馬鞭抽打鐵福安的,每個人三十軍棍,立即執行,不得姑息。」
「喏。」
那一隊士兵向來畏服萬里雲,並沒有二話。
當下,便有幾個士兵隨即將毆打鐵福安的那幾個士兵瞬間按倒在地,並用木棍猛擊他們的後背及臀部。
「啪啪啪」之聲不絕。
士兵哀嚎不止。
「該打!」
侯骨薰兒恨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