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完等人十分迷茫,要說孟嘗此時的樣子,一開始還很像是中了那該死的咒殺之術,可越往後這症狀就越讓人看不懂。
目前十天君中,紅水陣王變,紅砂陣張紹都是中招之後昏睡不醒,身體和靈胎都陷入在無盡的泥沼之中,根本醒不過來。
可是孟嘗不一樣,他看起來像是醒著,但又不像那種完全的醒著,整個人渾渾噩噩,一直直視著刺眼的太陽,也不知道在發呆想些什麼。
秦完他們憂心忡忡,可是站在一旁註視著郢城的少昊卻笑得很開心。
「少昊祖,您為何不擔心孟嘗師弟的安危,反而喜氣洋洋?」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天生就命硬,你不管怎麼折騰他,他們總能化險為夷,而有些人不管再怎麼尊貴,命數將至的時候,躲得再遠,也終究難逃一死。」
天君們聽的雲裡霧裡,不明白其中深意。
秦完看著生機充沛的孟嘗,沉下臉悲痛的問道:「敢問少昊祖,為何釘頭七箭書對孟嘗無用?是不是還有什麼規避,或者抵擋這門咒殺之術的辦法?」
「我等還有幾位師弟與師門晚輩昏睡不醒,命懸一線,敢叫少昊祖教我破術之法!」
少昊回過頭來,在秦完期待的眼神中,輕輕搖晃著頭。
幾人有些失望,只聽少昊輕柔的聲音又忽地響起:「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們不該問我,要麼你們去搞定陸壓,讓他中斷法術,要麼你們去問孟嘗,畢竟他才是當事人。」
幾人吃了閉門羹,這才重新咬咬牙,朝著孟嘗圍了上去。
只是一人身死,兩人昏睡不起,等到走到孟嘗這邊的時候,十天君里卻只有六位在場。
心中猶自不甘心的金光聖母,卻把少昊的話聽了進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憤憤的停下腳步,亮出十八面金光鏡,朝著郢城方向摸了過去。
而此刻的郢城之中,妖族校場內的氛圍幾乎降到了冰點。
地支神遠遠的站在一邊,不聽、不看、不問、不摻和這一場奇怪的修羅場,獨留陸壓、蘇妲己和申公豹,互相指摘著對方,亂作一團。
直到漂浮在天空中的混沌逐漸凝聚成了一個人型模樣,然後站在三人面前時,蘇妲己和申公豹才匍匐跪倒在地上,整個人顯得戰戰兢兢。
「誰在咒殺我?」空明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怒意。
這種手段想要殺他,恐怕得讓昊天上帝,或者一些聖人和尊者前來施展釘頭七箭書,才有可能動搖到他的根基,還得是不一般的聖人、尊者才行,如果是猙獸這種剛剛擠進梯隊的年青一代,把頭磕到爆,也難以傷他分毫,最多連續一段時間倒霉罷了。
可是剛剛祂卻在沉睡之時,突然好似被冥冥之中一把尖刀戳在腰子上一樣,多少年沒感受過的疼痛重新降臨在祂的感知之中。
三人未曾說話,可祂的眼神已經目光灼灼的放在了蘇妲己的身上,強大的天神威壓,讓蘇妲己玲瓏有致,婀娜曲線的身體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尊神,和我無關啊,是他們兩個矇騙我,所以我才施展咒術的。」
蘇妲己抬頭,原本紅潤靈動的臉龐顯得有些慘白,秀髮雖未灰白,但是卻失去了原本的柔順亮麗,看起來有些枯槁。
或許是因為那一針並未深入紮下去,只是剛剛刺破一點點,天降異象,她就沒敢繼續往裡深扎,也正是這一瞬間的膽怯,反倒讓她能有活命的可能。
不然像個鐵憨憨一樣,真要是頭鐵硬扎出一個透心涼,太一神會不會痛到大喊大叫不知道,她蘇妲己肯定得香消玉殞。
一想到這裡,蘇妲己就面帶怨毒的看著陸壓和申公豹,憤怒壓倒了恐懼,讓她在太一神的威壓下直接站起了身子,挺直了腰杆,指著二人破口大罵。
「是申公豹告訴我,只要扎一下草人,就能咒死孟嘗,這裡面的鮮血就是陸壓提供,奴家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獲取到了您的神血,奴家真的不知情,都是他們二人蠱惑了奴家,還望太一神饒恕。」
強大的混沌之力猶如一雙灰濛濛的無形之手,緊緊捏住蘇妲己的脖頸,將她舉在半空中。
不過並未下死手,而是好奇的打量著三個人。
祂很憤怒,也很好奇,蘇妲己的體內有一道九尾妖狐的精魄,可就算是九尾妖狐親自咒殺,也不過能讓祂有撕心裂肺的痛感而已。
這隻小狐狸,憑什麼?
難不成是孟嘗?
剎那間,陸壓三人就感受到了一道炙熱的目光,在瘋狂的掃視著他們,一股混亂、渴望的情緒波動,清晰的撩撥著他們的心弦。
「把他給我!!把他給我!!」
如果說以前的孟嘗不過是一道難以感知的空氣,可隨著四神之力的加強,這個無色無味的小人兒便開始有了氣味和色彩,逐漸在他眼中變得清晰可見,就算是如此依舊也到不了勾起他食慾的程度。
可是現如今,咒殺孟嘗,能引起祂的共鳴感知,這說明什麼?
瓜熟蒂落,果實慢慢成熟,距離完全熟透的時候已經相差無幾。
太一神此刻就像是一個等待著美味的食物上桌的食客,冥冥之中那一股同根同源,能讓祂瞬間進化一個維度的食物,在不停的散發著誘惑,在吸引著祂快去品嘗。
「吞噬……吃掉他……吃掉他……」
陸壓忍不住看向了申公豹,後者也是一臉難以相信的表情,簡直是欲哭無淚。
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
申公豹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兩眼無神,心中的絕望看得陸壓都有些心疼,想上前給他一個擁抱安慰。
「你可真是一個賊老天啊,為什麼貧道走到哪裡,都能和這小……伯侯惹上關係?」
「老天爺,你不公平!!!」
兩行熱淚不禁意間從眼角滑落,濕潤了下顎的白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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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命苦的人嗎?他去冀州,孟嘗水淹冀州,他去西岐,孟嘗把大商打造得蒸蒸日上,眼瞅著孟嘗回歸了孟稷,結果又和周國對上,把他付出心血的周國打得節節敗退,就差割地賠款。
沒有這個更糟糕的事了,孟嘗就像是他的夢魘,他心中那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申公豹此刻也忘記了面對陸壓時那種力量懸殊的恐懼,直接一把抓住陸壓道人的上衣衣領,憤怒的咆哮著:「你告訴我,為什麼他會和尊神扯上關係!?為什麼???」
陸壓也沒有反應過來,腦海里猶如天雷滾滾,心情就像無根之羽,在狂風中不停的搖擺起伏。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明明拿到的是孟嘗的鮮血,為什麼一針下去,喊痛的卻是太一神!
這特麼不修仙,一點都不修仙!!真相讓他不寒而慄,明明身為離火之精,卻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讓他渾身顫抖,根本不敢深入細想。
好在此刻的太一神似乎神智不是很清晰,口中雜亂無章的喊著吃掉、吞噬、合為一體,搞得所有人都心裡瘮得慌,卻暫時沒有太大的生命危機。
「辰龍……辰龍!!!」
聽到太一神的呼喚,辰龍強忍著心頭的懼意,上前應諾道:「尊神在上,辰龍在!」
「去把他抓過來,去!現在就去把他抓過來!」
現在?城外的天兵大營不僅僅有剩下的十天君,還有少昊氏坐鎮,自己怎麼抓?尊神又不能離開神像太遠,這不是為難人嗎?
辰龍心急如焚,求助一般的望向了子鼠和寅虎,可是前者早已口吐白沫,兩眼一翻的不省人事。
好在寅虎在恐懼中尚存一絲理智,思索了片刻之後,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邁著虛弱的步伐上前回應道。
「尊神,城外強敵環伺,我等已經只剩半數地支神,身死事小,誤了您的大事才是萬死莫辭,屬神請命,請尊神賜予神力,或者賜予援助!」
強大的威壓瞬間壓彎了地支神的腰杆,將他們貼在地面上動彈不得,痛苦哀嚎悲鳴著。
「尊神……屬神願意為您而死,並無……推辭之意,只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請尊神……援助!」
重力擠壓著寅虎強壯的身軀,本來先前就因為咒殺王天君、張天君,損失了大量的精氣神,太一神這一道神罰,直接讓他憋紅了臉龐,一口口鮮血不要命一樣的狂噴。
過了好一會兒,太一神估計才重新冷靜了下來,稍微放開了一些神力,重新攪動著混沌,將陸壓散人纏繞起來。
「你……很強,伱帶著他們兩個,和地支神一起,把人給我帶到這裡,把人帶回來!」
感受著似乎無窮無盡的灰色混沌氣息,陸壓死死咬住下唇,將心中那些不恭敬的想法收回,心裡千思百轉,思慮著對策。
「這個……那個……,貧道其實只是庸庸碌碌之輩,所學術法也不過爾爾,如何能是少昊氏與十天君的對手,依我看啊!您不如……」
話還未說完,一種心悸的感覺在他心頭浮現,好像自己只要繼續說下去,就一定會被太一神徹底分屍解決。
那似乎並不是那種五行的金系或者其他系的自然力量,更像是一種命令,強行注入一些不一樣的力量,然後占據切割他的身體,讓自己的身體各個位置擁有獨立個體的想法,然後化整為零?
陸壓強行按捺下手掌想要跑路,脖子想要擺爛,胳膊想要獨立運轉的這些奇怪衝動,心中暗自叫著不妙。
「尊神,高抬貴手,陸壓願意一同前往,陸壓願意!」
聽到同意的答覆,太一神輕輕抽回了禁錮著他的混沌之力,發出冷哼告誡道:「把釘頭七箭書留下,若是辦事不力,法寶還在城內,我會親手寫下你的名字,看看憑我的位格,能否讓你嘗嘗被人咒殺的滋味。」
陸壓又哪裡敢說一個不字,急忙點頭稱是。
又見太一神右手一揮,一道道無形的的波紋打在地支神的身上,原本形態各異的地支神,都開始膨脹了起來,不一會兒便紅著眼睛,身上鼓動著飽滿的肌肉線條。
「你們已經被我強化,現在,立刻出發,我已經飢餓難耐,不要逼我把你們吞下去充飢!」
眾人心驚膽戰,在太一神的混沌氣息注視下,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朝著城外走去。
剛出城池,那股威壓變淡以後,這一行人方才如夢初醒,吐出長長的濁氣,將心裡的鬱結順帶著吐出,心中感慨不已。
說時遲那時快,辰龍一把抓住陸壓道人的衣角,憤怒的咆哮著:「你想跑?你這個害人精,那本咒殺之物還在尊神的手上,你能跑到哪裡去?」
陸壓道人一掌擊出,重重的印在辰龍的胸口,炙熱的火力在他的身前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掌印,前者反而高傲的說道。
「哼,那是貧道自己煉製的法寶,他想用我的法寶來殺我?呵呵,就算他是太一神也休想!」
「此刻不走,難道還真的讓貧道與爾等一起去送死嗎?」
「打一個十天君都如此費勁,莫非貧道還能指望你們能拖住少昊氏和十天君?一群廢物!」
陸壓腳踏飛虹,頭也不回的朝著南門飛馳,隨後又轉道向西方飛去。
什麼妖族大軍,什麼頂級至寶,此刻在他的心中,都不如身家性命來的重要。
想他一介散修,能從天地初開活到現在,量力而行,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保命技巧,且不說打不得打得過少昊氏,鬼知道把孟嘗帶過來之後,太一神吞下了孟嘗,會不會有什麼節外生枝的變化。
簡直是太可怕了,太一神應該是無意識的信仰神明,怎麼會越來越不對勁?
哪有信仰神明還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自己找太一神教合作,就是看重太一神沒有獨立的意識,未來打下來多少江山,最終還不是要弱肉強食,被他所掌控?
太一神有了思想,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這已經與合作無關,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陸壓漸漸遠去,寅虎一把拉住辰龍,輕輕搖了搖頭。
「千萬別小看了尊神,你放心吧,他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陸壓便一臉難受的去而復返,似乎是先前太一神注入他體內的那一道混沌氣息有關,他的雙腿完全不聽大腦的指揮。
脫離郢城範圍太遠,他的雙腿便會自動駕著飛虹,又重新飛了回來。
「走吧,我們去天兵大營!」寅虎也不在意陸壓、申公豹、蘇妲己驚懼的眼神,直接帶著眾人朝著大營慢慢走去。
「虎哥,你真的覺得我們能把孟神使抓回來嗎?」
「我不知道,先試試,不試如何知道不可能呢?」
而就在他們心虛紊亂的時候,天空閃爍著道道金光,一道道金色狂雷轟擊在一行人的人群之中。
塵土飛揚之間,看不見其中的情況,只能聽見幾聲劇烈的慘叫,響徹了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