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輔導結束,林蘭將秦忘送出家門。
在沒人的時候,林蘭抱住他,失聲痛哭,「小忘,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不認你的,只是媽媽在穆家的處境也很艱難,希望你不要怪媽媽。」
秦忘懂事地笑著,「媽,你放心,我知道的。」
秦忘其實不怪她,至少她爭取過自己的撫養權,只是因為當初沒工作失敗了。
而且她也有履行約定支付撫養費,和秦山拿撫養費卻虐待他相比,林蘭比他稱職多了。
林蘭拿出一大把鈔票塞在秦忘的手上,關心地撫摸著秦忘清瘦的臉頰,「你養母對你好不好?我看你都瘦了,這些錢你拿去多買點好吃的給自己補補。」
林蘭知道自己是個不盡職的母親,她也只能盡力彌補。
秦忘一向報喜不報憂,「媽,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就是一直都想吃你做的餛飩。」
在他的童年時期,唯一的溫暖就是媽媽做的那一碗餛飩。
媽媽的手很巧,總是能將皮擀得很薄,所以哪怕肉很少,滋味也不會差。
大骨熬製的奶白色湯底芳香撲鼻,端出來時還冒著熱氣,在冬天喝一上一口,全身都是暖的。
媽媽總說她不愛吃餛飩,所以每次都只喝兩口湯。
而他每次都會說自己吃飽了,故意給媽媽留一部分。
那是他和母親生活在父親毆打的陰影下的唯一一份眷戀和溫暖。
穆深的輔導結束了,他以後應該沒有機會再來這裡,他想在臨死之前最後吃一次媽媽親手包的餛飩。
林蘭臉色變了變,愧疚道,「小忘,我馬上要去接你妹妹放學,下次媽媽一定給你做好嗎?」
林蘭不知道的是,已經沒有下次了。
這次分開,就是永別。
他的兒子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包的餛飩了。
秦忘心底充滿遺憾,嘴角卻揚起一抹支離破碎的弧度,「好。」
再三思量後,秦忘還是不打算將自己患病的事告訴給母親。
反正他已經沒救了,告訴媽媽只會給她徒增煩惱。
還不如不說。
轉身離開時,秦忘眼眶發紅,淚水無法抑制地噴涌而出。
媽,永別了。
希望您能過得幸福。
原諒做兒子的,在您老了之後不能在您跟前盡孝。
天氣似乎也在為秦忘的身世悲鳴,霎時間晴朗的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而且雨還在漸漸變大。
真的像蘇念說的那樣下雨了。
秦忘拿出蘇念給他的傘,心裡徜徉著一絲慰藉,好在他還有顧念自己的人。
晚上,秦忘買了一些菜在廚房做飯。
其實一開始兩人是商量著輪流做,但是蘇念在廚房就是個爆破選手,不是炸了高壓鍋,就是爆了電飯煲。
就算好不容易做出了食物,也都根本分辨不出食物本來的樣子。
為了自己和她的胃著想,他只能選擇自己來做。
他的動作很快,沒到半個小時,就做好了四菜一湯。
看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蘇念眼睛都笑彎成了兩個月牙,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裡流出來。
然後,跑到秦忘的身邊,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又是一段狂啃。
「阿忘,你真的太厲害了,長得帥,學習還好,做飯還好吃,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才能和你在一起,我覺得現在的我絕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她的一頓彩虹屁下,秦忘做飯的辛苦似乎瞬間煙消雲散。
有的時候,他常常在想,當初明明是她追了自己三年,應該自己拿捏她才對。
什麼時候反過來了,他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還心甘情願給人當廚子,當家教。
不過,蘇念有一點很不好,就是挑食。
只吃肉,不吃青菜。
秦忘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多吃青菜,營養才會均衡,這樣身體才會健康。」
蘇念噘著嘴,可憐兮兮道,「阿忘,我下次再吃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吃,而且我爺爺平時菸酒都來,但是也活到了九十歲,我覺得健康長壽也不一定非得吃青菜吧。」
過去的話,秦忘一定會堅決地要求她必須吃掉青菜。
因為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
但現在的他卻覺得蘇念說的似乎還是有一些道理的,他一直保持健康的作息生活,每天堅持運動,可還是得了不治之症。
而那些揮霍身體熬夜酗酒的人卻反而比他健康長壽。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如此不公平。
這一次他沒再強求讓蘇念吃青菜,只要她開心,她做什麼他都會支持她。
吃完飯後,蘇念主動收拾碗筷去洗,並且將桌子擦乾淨。
之後,兩人又十指相扣,一起去小區里散步。
路上有很多的年輕夫妻帶著寶寶一起玩遊樂設施,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秦忘心裡很羨慕,腦海里想像著自己和蘇念的寶寶會長什麼樣,一定很可愛吧。
畢竟他們的基因就差不了。
「想什麼呢?」蘇念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問。
「想明天給你做什麼早餐,你這個饞貓。」秦忘捏了捏蘇念的鼻子,打趣道。
「你廚藝那麼好,隨便做,你做什麼我都愛吃。」蘇念很會提供情緒價值,每次秦忘都會被她逗得很開心。
沒辦法,誰讓他很吃這一套,每次都心甘情願地被她PUA幹這干那的。
愛人常覺虧欠,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覺得給她的不夠。
他總想著要是這病能晚來幾年就好了,等他畢業後,以他的履歷肯定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未來幾年的收入會非常可觀,到時候死了,還能留下一大筆遺產給她,讓她當個小富婆。
也不用像現在這樣,兩手空空,什麼都留不了給她。
望著前面蜿蜒的小路,秦忘緊了緊和蘇念十指相扣的手。
忍不住唏噓,要是能一直這麼走下去,走一輩子該多好。
「阿忘,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秦忘搖了搖頭,「你有嗎?」
對於他而言,只要有蘇念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堂。
「我想去海島,想去看北極光,想要和你一起穿五十六個民族婚嫁的衣服拍婚紗照,感覺這樣很浪漫。」
蘇念眼裡閃著熠熠生輝的星光,述說著她的嚮往和期盼,「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放暑假了,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算一下日子,他的壽命大概到暑假放完就結束,還沒有好好地和蘇念去旅遊一趟。
反正他都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最後的一段日子,讓他和蘇念好好過,給彼此多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好。」秦忘爽快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