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吼得震天響,鎮國公府之外,匯聚的百姓越來越多。
有些人知道情況,有些人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一時間,擁擠的人群里,議論聲接連不斷。
「這是怎麼了?」
「聽說是永平侯在棋社裡,糟蹋了王家的姑娘,這不,昭武校尉和夫人來鎮國公府,要給自家的女兒討個說法呢。」
「永平侯?不能吧?他挺磊落的一個君子,怎麼能幹出這種事?」
「都有人瞧見了,瞧得真真的,錯不了。」
「要不人說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君子的皮囊下,到底藏著的是什麼樣的心,誰知道呢?」
「我可聽說,有人說永平侯這是病了。」
「病了?」
「就是心裡有病,心理扭曲,他年紀輕輕就斷了腿,親事一拖再拖,沒嘗過女人的滋味,這憋久了,也就憋出病來。平日裡的時候,倒還看不出什麼,這一碰上了自己看對眼的姑娘,控制不住了,就獸性大發了,什麼都顧不得了。據說,他是在棋社的包廂里糟蹋的王小姐,那動靜……嘖,老大了,就是在秦樓楚館裡,都不帶那麼刺激的。」
「嘖嘖嘖,這是真的?還真難以想像呢。」
「看來,咱們都是被顧家的戰功給騙了,顧家屢屢立功,這不假,可因此而給顧家披上了聖光,覺得整個顧家都是好的,倒也草率了。」
「可不是。」
議論聲不斷,說什麼的都有。
起初,還有些支持顧鎮平,相信顧鎮平的聲音。
可後來,在一聲又一聲的香艷故事的渲染下,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顧鎮平表面衣冠楚楚,實際上禽獸不如。
連帶著整個顧家的門風威望,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孔氏哭鬧著,也沒忘了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那些議論聲,她也聽了七七八八。
她扯下了臉面,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就是要讓百姓都站在她這頭,她就是要逼著顧家為了名聲,不得不把王聽雪娶進門。
眼下百姓口風一邊倒,孔氏愈發自信自己的目的能夠達成了。
程氏、苗氏也觀察著外面的情況,那些詆毀聲,盡數落進了她們耳中。
兩個人的臉色,不禁都暗了暗。
「二嫂,這怎麼辦?」
苗氏擔心地看向程氏,心裡不免有些亂。
眼下百姓已經把顧鎮平貶低進塵埃里了,固然清者自清,顧鎮平心中無愧,可是,拿不出實際的證據來,這事顧鎮平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由著孔氏鬧下去,整個顧家的臉面,怕是也就保不住了,顧家的清譽,大約也得跟著毀了。
苗氏有心帶孔氏進門。
可眾目睽睽之下,不能用強,孔氏又不聽勸,不肯進門,可勁兒地鬧……
苗氏真的亂了方寸。
倒是程氏,耳畔雜亂的謾罵聲四起,她人卻越來越冷靜。
沒回應苗氏的詢問,程氏側頭,看向一旁的管家,她冷聲吩咐,「去,搬兩把椅子出來,我和三夫人要坐一會兒,另外再點兩個炭盆,弄兩個手爐,泡壺好茶來,我上了年紀了,怕風怕冷,可別把我凍著了。」
管家看著程氏,不禁愣了愣,他不明所以。
「二夫人,這……」
「去啊。」
「是。」
雖然不知道程氏的心思,可聽程氏再開口,管家不敢再耽擱,他應了一聲就奔著府里去了。
程氏要的椅子、炭盆、手爐、熱茶,管家很快就準備齊全,讓人弄出來了。按照程氏的交代,在門口一一擺好,程氏拂袖欣然落座。把炭盆放在腳邊靠著,抱著手爐在腿上,她騰出手來拎著茶壺,為自己倒茶,嫻靜安然,怡然自得。
那悠哉游哉的樣,哪像是被人堵了大門口,被人罵了啊?
反倒是大家夫人的氣度,展露無遺。
苗氏似有所感,也坐了下來。
倒好了茶,程氏把玩著杯子,她饒有興致地看向門前的孔氏。
「今日,我家四弟和王家小姐鬧出了些事情,我本想著顧全王小姐名聲,咱們私下談,也好盡力保全王小姐清譽,可既然王夫人不願,覺得我存了私心,想請大傢伙兒做見證,那我們就只好在門口談了。
王夫人說得對,無事不可對人言。
闖禍的是我家老四,他一個男人,一個領兵的大將,頂天立地,自該有擔當,若真是他有行差踏錯,那他就該負責。
王家是想要他的命,還是想要他娶王小姐,我們顧家都不會眨眼。
我顧家,錯得起,就擔得起。
這沒什麼可說的。
只是,在那之前,有些事總得說清楚的。
王夫人口口聲聲說,我家老四糟蹋了王小姐,毀了她的清白,可這也只是一面之詞,具體細節到底如何,天知地知,我不知,大傢伙兒也不知,這錯到底在誰,也還說不清楚,未有定數,事關重大,咱們總得弄弄清楚才好。」
程氏先把顧家的擔當,擺在了明面上。
她不想因為這點艷色之事,讓顧家多年積累的聲望,就此毀於一旦。
男女之事……
這種事,說來可大可小。
顧家先把態度表明了,這很重要,這也能平息輿論。
剩下的,就是拖。
程氏可不信顧鎮平會對王聽雪動心,她更不信,顧鎮平能因女色方寸大亂,在公眾場所大行禽獸之事。她已經派人去東來棋社查了,連帶著顧傾歌那邊,她也派了人去通知,顧傾歌手上有些人手,在調查事情上很有一套,也或許能帶回些有利於顧鎮平的消息來。
她陪著孔氏,由著孔氏鬧,她等一個反擊的機會。
眼下,誰都可以亂,唯她不可以。
她得靜。
程氏心裡想得清楚,她故作平靜,故作坦然,她把玩著茶盞的手輕盈慵懶,卻不失優雅端方,但也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她心裡是亂的。
看著程氏的模樣,聽著她的話,孔氏氣得發抖。
她哭著嘶吼。
「姓程的,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事情還不清楚?顧鎮平人面獸心,行事齷齪,他毀了我家聽雪的清白,那麼多人都瞧見了,難不成還是我們冤枉他了?難不成,還是我家聽雪勾引的他?」
「王夫人息怒。」
不同於孔氏的跋扈潑辣,歇斯底里,程氏語氣輕柔。
她聽著質問,輕聲回應,調理清晰。
「我也是女子,我很清楚貞潔二字,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有多重要,所以,我是萬萬不相信王小姐會鋌而走險,算計我家老四的,別說王小姐出身官宦人家,就是她只是個鄉野村婦,我也不願意用這樣齷齪陰暗的心思,去惡意揣測她。
只是,大傢伙兒剛剛有句話,說得倒是挺對的,叫——
人心隔肚皮。
事情發生在東來棋社,那地方是風雅之地不假,可人來人往,到底魚龍混雜。
王大人是昭武校尉,名震一方,我顧家也是顯赫將門,在風口浪尖上,大家都是在朝的人,是在京中這一畝三分地混的,權術二字,大傢伙兒心裡都明白。
咱們這樣的人家,暗地裡,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盯著呢,也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謀害呢。
老四和王姑娘的事,看似小,但這背後也可能波濤暗涌,還有陰謀。
若不就此機會詢問清楚,查證清楚,就算眼下把事情解決了,那就是留了後患,日後王家和我顧家,也可能再次陷入危機里,危險重重。
世家大族,誰也經不起這種折騰,謹慎些不好嗎?
我多問些,難道不應該嗎?
王夫人,王大人,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