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惟願應聲應得很輕,輕到不確定成峪是否能聽到。她不想再討論關於兩個人之間的話題,看似毫不在意,她其實已經被成峪不經意的用詞刺得體無完膚。
「當初是誰害得你墜馬,失了記憶?給你下藥的人又是誰?」她問。
「沒看清,下藥之人倒有猜測,還不確定。」成峪道,「這些事情以後你都不必再操心,有我。」
沒看清?惟願看著他的眼睛,試圖分辨他話語的真實性,但以失敗告終,現在的成峪,她看不透。「好。」
「兩日後,我們啟程回京。」
「好。」惟願順從地道,她覺得以後這個字大概會成為她的常用詞,什麼都不需要操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需要照他的話做就好。
「天色不早,回房歇息?」
「我……我去熱粥房裡睡。」
成峪沒有遲疑,「好。」
「嗯。」
「夜裡風涼,早些回去。」
「嗯。」
成峪走了,惟願忍不住偏頭看他離去的背影,明明是同樣的衣服,同樣的身體,同樣的臉,卻判若兩人。
她在院裡又坐了許久,直至臉被風吹得生疼,才起身離開。
兩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兩日後的上午,臨下山前,眾人與百忌告別。
「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回京城?」惟願問。
百忌笑嘻嘻道:「先不了,我最近在研究一種新的毒藥,正準備閉關,等有機會分享給你們。」
「這個就不必了,你自己留著吧。」惟願笑道,「有時間再去京城,來分莊給我當夥計,吃住全免!」
「好嘞!」
熱粥:「神棍,一定要再來京城哦!」
百忌:「再說一遍,我是神醫!」
輕莫:「百兄,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百忌裝出不耐煩的樣子,笑道,「各位,快走吧,再多說幾句太陽就要下山了!」
四人下山,在山腳下買了一輛馬車,正式踏上回京的路。相比來時,少了一個百忌,明顯冷清許多。惟願和成峪兩人之間幾乎無話,話最多的,竟成了熱粥和輕莫。
馬車行經一片幽靜少人的樹林,沒走多遠,輕莫驀地勒緊韁繩,馬車猛地停下。
惟願坐在外側,下意識伸手去掀帷幔,被成峪攔下。成峪挪坐過去,用身體掩住惟願,一手掀開帷幔,前方,密密麻麻,數百人正在靠近。
緊接著,車廂後也傳來聲響,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聽起來人數不少,朝他們逐步逼近。
成峪對神色緊張的惟願道:「後面是我們的人。」
「多少人?」
「只有兩百左右。」
惟願看向前方,「對方看起來至少四五百人,這麼多人,一路從京城跟到這裡?什麼人會有這麼大勢力?」
成峪沒回答她,道:「人數懸殊,此次凶多吉少,我待會找幾個人,護送你和熱粥安全離開。」
惟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不走!」她從來就沒想過獨自離開。
成峪落下帷幔,無形的威壓在車廂內瀰漫,他盯著惟願,「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要死一起死,我絕不苟活!」
「我有說過我要死?」
「你說凶多吉少!」
「我是凶多吉少,但你若在這裡,你必死無疑,我護不住你。」
「護不住便護不住,死便死了!」
「胡鬧!」成峪沉聲斷喝,目光冷冽,「由不得你。」
惟願不甘示弱,倔強道:「我自己的命,還做不了主了?」
成峪看著她,聲音平靜,卻不容反駁:「做不了,你若不同意,要麼把你綁了帶走,要麼打暈抗走。」
「你、你敢!」
成峪的臉慢慢靠近,聲音低而沉,「看來你還不太熟悉現在的我。」
惟願瞳孔微微顫動,聲音軟了幾分,語氣似是帶著些懇求的意味:「我不走。」
「放心,我不會有事。」
話落,成峪抬起手,惟願還來不及反應,脖頸猛地一疼,眼前一黑,栽進一個堅硬的胸膛。
兩方人馬已經交戰,外面廝殺聲、馬的嘶鳴聲不斷。成峪將昏迷的惟願抱下車,示意熱粥上前,對馬車旁守著的兩個人道:「務必將她們兩個安全送離。」
兩人抱拳道:「誓死完成任務!」
戰鬥愈發激烈,兩匹馬朝著與馬車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惟願是被顛醒的,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顛錯了位。她整個人被橫在馬背上,臉朝下趴著,旁邊馭馬的人不斷地揮舞鞭子,讓馬跑得更快。
惟願說不出一個字,用盡力氣抬了抬手,再這樣下去,她沒被敵人殺死,先死在馬背上了。
馭馬的人看到惟願的手,立刻勒緊韁繩,馬停了下來,旁邊馬上的人見狀也急忙剎住。
「夫人,你醒了?」
「讓……我下去……」惟願憋紅了臉。
「哦、哦!」
惟願被扶下馬,直接癱坐在地上,一邊用手揉著脖頸,一邊緩解渾身被馬顛出來的酸痛。
熱粥跑過來,在她肩上揉捏,「夫人,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
方才坐在惟願身旁馭馬的人道:「對不住夫人,實在是出於無奈,您受委屈了!」
「無妨,我歇會兒。」
「夫人,我們得趕緊走,後面說不定有追兵,您到地兒了再歇。」
「去哪兒?」
「先找一家客棧住下,等公子消息。」
惟願點點頭,忽然轉向一旁,望著一處灌木叢,驚道:「那邊有動靜,你們去看看是不是有人?」
「啊?我怎麼沒聽到?」他說著,轉頭看向一個人。
另一個人道:「去看看吧,以防萬一。」
熱粥熟知自家主子的秉性,悄悄問:「夫人,您想幹什麼?」
惟願笑笑沒回答,待兩個人離灌木叢足夠近,距離合適,她忽然爬起身,翻身上馬,喊道:「對不住了,我要回去找成峪!」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急道:「夫人,萬萬不可!」
熱粥:「帶我一起啊,夫人!」
惟願看了眼熱粥,對後面兩個人道:「替我保護好熱粥,拜託了!」說完,目視前方,握緊韁繩,「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