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自有惡人磨。
三重秋這麼想著。
門倉那幾個混蛋不長眼挑釁了隔壁班[F.A.B]的一群人，結果被別人痛毆了一頓。
這倒讓他的午休時間變得輕鬆起來。
一般情況下，這個時間點他都在B食堂排隊給門倉他們帶午飯，並大概率會吃到被腳踩扁的麵包和他們的拳頭。
如果[K.I.D]和[F.A.B]兩個兄弟會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每天上演狗咬狗就好了。
三重秋在B食堂吃完免費的學生餐後，按照那天在巷子裡遇見的[怪貓]的指引，來到了食堂後門左數第三棵樹下。
樹下面已經有人了——一位打著透明雨傘，頭上戴著鈴蘭花髮飾的女孩。
本以為會看到一位蝙蝠俠的羅賓，或者福爾摩斯的華生這樣的人物.他怎麼也沒想到，[怪貓]口中的[自己人]，居然是這位看起來被打一拳能哭很久的女孩子。
低頭看手機的女孩聽到腳步聲，收起了手機，抬頭把目光投向他。
三重秋直接說出了接頭暗號，
「[懦夫在未死之前，就已經死無數次。]」
「.[鬥爭在發起那刻，必定能掃清苦難。]」
月寒川未花將切口脫口而出，又好奇打量了一下臉上貼著4處創口貼，看起來很虛弱的男生，問道，
「你是？」
「一年11班的三重秋，讓你久等了。」
「沒有的事。我是一年5班的月寒川未花，請多多指教。」
在樹下的兩人並肩打著傘，三重秋問道，
「月寒川同學認識[怪貓]嗎？」
「[怪貓]？那是什麼？」
月寒川露出不解表情。
三重秋無奈道，
「沒什麼。有什麼任務，直接和我說吧。」
「任務？」
看月寒川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三重秋嘆了口氣，
「那你在這裡等我，是為了幫誰交待什麼？」
「我被要求在這裡等2個人，然後和他們一起組成互助社團。」
「只是這樣？」
月寒川又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
「簡訊上只有說這件事啊。」
「方便把簡訊給我看一下嗎？」
「哦，好的，請。」
三重秋看到了簡訊內容——「想擺脫受欺負的現狀，下周一中午請到KKIS的B食堂左邊第三棵樹下，與另外兩位[人豚]碰面，和他們組成互助社團（有限定周邊獎勵哦~）」
「限定周邊是什麼？」
「原來三重同學不是為了周邊才來的嗎？」
「.」
重點不應該是擺脫霸凌嗎？！
三重秋看著知情度低、防備心低、搞不清情況、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月寒川未花，有點不理解[怪貓]為什麼說這個女孩是[自己人]。
「看樣子你也不清楚第三個人是誰了。」
「那個人如果不來怎麼辦？」
月寒川未花看了一下手機時間，距離午休結束只有30分鐘了。
「比起那個，月寒川同學有想過，只是小貓兩三隻聚在一起，真的可以擊敗成群結隊的惡犬嗎？」
三重秋覺得[怪貓]給他找的隊友太遜了，從氣場上看就知道她毫無鬥志。
難道說，她不是隊友，而是需要保護的人麼?
一想到早上如果不是意外，他可能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三重秋就覺得，那隻[怪貓]看戲的成分，遠大於幫助他們的成分。
以[怪貓]的技術力，將所有[人豚]團結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應該不可能吧.」
「不，其實很有可能，前提是你要有剛剛暗號里說的那份勇氣和堅決鬥爭的意志。」
月寒川未花低聲默念了一遍暗號，又問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以弱勝強的思路有很多，引來一隻飢腸轆轆的老虎，讓老虎吃掉惡犬；讓惡犬內部產生內訌，自相殘殺；加入一群獅子的隊伍里，讓惡犬望風而逃；虛構我們掌握了獵槍，讓惡犬舉步不前；了解能讓惡犬斃命的毒藥，藏入餌食」
月寒川未花想了想，然後失望地意識到，這些只是紙上談兵，KKIS哪裡有好心的[老虎]、[獅子]，哪裡又有[獵槍]、[毒藥]呢？
「這些都是下下策。最好的做法，是向霸凌者揮刀，每一次霸凌都會受到血的懲戒，每一個霸凌者都會被處以極刑，無數弱者如自爆一般的抵抗，給他們那些惡犬扣上巴甫洛夫條件反射實驗的枷鎖，讓整個社會都重新認識到，霸凌將是一種禁忌。
上上策不具備任何軟弱性、妥協性，但代價是，這需要很多人的犧牲。」
一陣掌聲響起，蓋過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說得好！目光噁心的傢伙、言行齷齪的傢伙、拉幫結派的傢伙、盛氣凌人的傢伙、濫用暴力的傢伙、慣用陰謀的傢伙、給人添麻煩的傢伙、欺負人為樂的傢伙、毫無道德的傢伙、違法的傢伙，這些人都應該受到血的教訓。」
一位戴著貝雷帽，充滿貴族氣息的女生在B食堂後門的屋檐下對著三重秋鼓掌，她高聲問道，
「只是，你願意做那個犧牲者麼？」
三重秋搖頭道，
「不願意。」
「誒！！！」
月寒川未花一臉驚訝地看著身旁三重秋。
「是麼，挺可笑的。」
貝雷帽少女給出評價。
「確實很可笑，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另外，我對於KKIS被欺負的人，也沒有那麼多同情心。讓我犧牲自己去拯救他們，我還沒有那麼偉大。」
「你這麼說，我反而放心了不少。手機被入侵，生活被監控，莫名其妙的人卻要美其名曰[教你重獲自由的方法]有你這樣坦誠的隊友，我覺得情況還不算最糟糕。」
「那個，懦夫在未死之前，就已經死無數次？」
月寒川未花，嘗試和貝雷帽少女對暗號。
「鬥爭在發起那刻，必定能掃清苦難。這句話應該出自《哈姆雷特》第三幕，【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而你說的懦夫這句，出自《尤利烏斯·愷撒》。
看來藏在我們背後的人，是一個莎士比亞迷。也就是說，他或許只是把我們當做了他布置戲劇的演員。」
三重秋同意這位貝雷帽女生的觀點，他自我介紹道，
「一年11班的三重秋，被簡訊要挾前來此處。」
月寒川反應過來，也說道，
「一年5班的月寒川未花，想要找到不被霸凌的方法前來此地。」
貝雷帽少女撐開傘，走到樹下，說道，
「一年3班的坊門富佳音，班裡面出現了一些事，讓你們久等了。」
三重秋知道[K.I.D]的一位著名幹部，就姓坊門。
他意有所指道，
「實在無法想像，你這種人會成為[人豚]。」
「一年3班面臨的競爭環境遠比你們想的要惡劣，先不說互助秘密結社的事，你們兩個，真的能幫得上忙麼？總不會是讓我來拯救你們倆吧？」
聽到坊門富佳音的話，三重秋和月寒川未花兩人面面相覷起來。
隔壁包廂安靜了下來。
松枝副校長用短短兩句話，就讓一群不善之輩乖巧起來。
可惜這些人既沒有喊[少爺]、[老大]這些稱呼，也沒有進一步討論松枝的身份。
但淺間已經搞清楚，這群黑道是[山雲組]的人。
波奇老家的人啊。
心情變糟糕了。
松枝拉開包廂的門，笑道，
「咦？怎麼上個廁所，旁邊安靜下來了？」
淺間回應著他的表演，
「也許店家在菜裡面偷偷加了鎮定劑吧。」
「沒想到近藤老師挺幽默的。」
「意思是說我長了一張不幽默的臉麼，真是抱歉啊。」
「哈哈哈哈哈。」
氣氛被夏目和淺間兩人活躍起來。
海膽刺身被端了進來，眾人發現味道確實比一般居酒屋的海膽要鮮甜幾分，仿佛剛從北海道的海里打撈出來一樣，熱氣騰騰的免費海鮮湯也非常提神。
沒有什麼比美味更治癒社畜心靈了。
隨著烤牛肉、雪蟹刺身和煮物被一一端上來，大家完全歇了換地的心思。
雖然他們還在下意識地控制音量，但聊天狀態已經自在隨意起來。
一般而言，辦公室酒局裡全是對私人情報的刺探。
身經百戰的淺間，半點情報都沒有透露出來。
夏目老師和小林老師一致認為淺間不老實回答問題是因為沒喝酒，拼命想著法子給淺間勸酒。
古屋老師和中川老師友好地將矛頭轉向了松枝副校長。
「松枝副校長，你結婚了嗎？」
夏目笑道，
「沒看見松枝老師沒帶戒指嗎？」
古屋不屑看了夏目一眼，
「你這個渣男不也經常把結婚戒指藏起來嗎？」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淺間好奇道，
「夏目老師居然結婚了？」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哦！」
松枝擺擺手，笑道，
「沒有藏戒指，目前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中川老師撩了撩頭髮，笑道，
「沒有看得上的女性嗎？」
「那當然不是。只是覺得現在的自己，還無法給另外一個人幸福。」
聽到這種套話，中川老師的臉垮了下來，
「看來松枝副校長也是一個渣男呢。」
古屋老師好奇道，
「近藤老師也是單身嗎？」
「嗯，我覺得自己無論何時，都無法給另外一個人幸福。」
中川老師捂著頭道，
「渣男四人組出現了。」
小林老師叫道，
「你們怎麼把我也算進去了！」
「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中川老師不要因為自己總遇到渣男，就把渣男的帽子到處扣啊！」
一年級文科①組的相聲演員挺多的，小林老師意外地有段子，逗得大家不時哈哈大笑。
推杯換盞，酒酣耳熱間，河野又點了三份烤肉和一份刺身拼盤。
淺間幫大家倒著酒，並逐漸判斷出了所有人的酒量。
松枝和河野是細品組，過去說[酒杯養魚]指的就是這種人。
古屋和中川屬於開懷暢飲不勝酒力組，喝得很痛快，但醉的更快。典型的日本酒客，喝的多，吃的少。
夏目和小林是偷奸耍滑組，他們偶爾借擦臉的功夫，將酒吐到熱毛巾上，被淺間撞見也毫不害臊。在他們的認知里，他們比滴酒不沾的淺間高貴。
真正的酒豪是那個一直悶頭吃肉的[特困生]佐藤老師，基本上每一次乾杯都是真乾杯，幾乎一個人把店家送的龜泉幹完。
「還需要再開一瓶嗎？」
淺間拿起一瓶獺祭詢問著河野。
「可以，開吧。」
夏目叫道，
「近藤老師真是的，把最好的酒最後開，那再來一份金槍魚大腹~~~」
包廂的門忽然被拉開，衝進來幾位大漢。
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得古屋和中川兩人酒意都醒了三分。
正當夏目懷疑是自己太吵，準備下跪謝罪時，這幾位大漢卻率先跪俯在地，說道，
「我等告退了，打攪之處，還望見諒，祝諸位玩樂盡興。」
包廂里的時間，靜止了幾秒，在沒有得到答覆的情況下，大漢又非常禮貌安靜地退出了包廂。
「店家不僅在料理里放了鎮靜劑，還額外加了致幻劑麼？把我們當成他們老大了？」
淺間嘴裡說著炒熱氣氛的笑話，實際看向了松枝正宗。
只見松枝笑了笑，舉起杯，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我覺得值得我們好好干一杯了，乾杯~~~」
「乾杯~~~」x7
沒有了暴力團在旁邊，8個人今晚第一次暢快地一起喊了起來。
這場酒局裡，淺間並沒有獲得什麼重大情報。
大家默契地對KKIS的事隻字不提。
老師們的財務狀況都挺正常的，沒有短期需要巨額花費的目標，生活上，事業上遇到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問題。
除了[松枝副校長和山雲組有關]，[河野老師的太太是他的高中初戀]、[小林老師是妻管嚴]、[古屋老師考駕照花了2年，至今沒談過戀愛]、[夏目老師是個極可能有外遇的渣男]、[中川老師感情失敗的經驗豐富]、[佐藤老師是個酒豪，還是個小說家]這幾個情報的含金量極低。
眾人在居酒屋附近的停車場告別。
代駕司機已經在這停車場等候多時。
沒一會兒，停車場只剩下河野、松枝和淺間三人。
「近藤老師住哪?我讓司機稍你一程？」
尚維持清醒的河野老師問道。
「不用，河野老師好好休息吧。感謝你的關照。」
「近藤老師，太客氣的話，關係會生分起來哦。」
松枝也說道，
「河野前輩，我也不用你送，早點回家休息吧，別像以前那樣被你太太獎勵睡一個星期的沙發。」
沒用的情報又多了一個。
「你小子又揭我的底，好吧，看你們兩人還有話說，我就不當礙事的傢伙了。」
河野說著，上了他那大路虎的副駕。
目送河野的車從街口拐出，松枝又問了一遍淺間住哪。
「就住學校。」
「巧了，我也住校，教師宿舍A棟406，近藤老師是幾號房？」
「606。這個點，門衛還會開門麼？」
「人臉識別信息有錄入就沒問題。」
「松枝副校長對學校很熟悉呢。」
「不熟悉的話，也不好意思做副校長啊。騎單車還是坐地鐵？」
兩人走到地鐵口，松枝問道。
「坐地鐵吧，作為人民教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副校長酒駕。」
「.」
晚上10點半，豐州地鐵湧入了一群應付完酒局的醉鬼。
松枝正宗無疑是這波醉鬼里最受人矚目的。
無須，卻充滿著男子氣概。
三站路一晃而過，又花了20分鐘，走到KKIS那奢侈的大門前。
教師辦公樓還有不少燈亮著，仿佛那些半夜永不熄燈的網際網路大廠。
「KKIS的老師都很卷啊。」
松枝笑道，
「對於住校又單身的老師來說，加班的抗性確實少很多。嗯？近藤老師不回宿舍休息嗎？」
「行李還在辦公室，另外，我記起來還有幾張休學申請表沒填好，今天學生曠課，給他們做的課堂筆記還沒做完，松枝副校長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陪你，哪有看同事加班，副校長無動於衷的。」
「.」
你在旁邊，我今晚還怎麼大鬧KKIS？(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