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見公孫越不願承認,冷笑一聲。
「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公孫大人在畫樹之時,筆鋒都會在末尾處加重,而且他還喜歡在畫中藏自己的名字。」
「而你的畫都有這樣的習慣,你還說你不是抄襲了尚書大人!」
公孫越看著面前的畫沉默了片刻。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還有這樣的習慣。
他雖嘴上說著要靠自己,不靠公孫越這個名字,可還是傲慢的在畫中藏了自己的名字。
期盼著有朝一日顯露身份,讓眾人大吃一驚。
如今這樣的習慣被人指出來,他才意識到了不妥之處。
他嘴上說著要脫離公孫越的一切,可還是在不知不覺中依靠了屬於公孫越的能力。
「說不出來了吧,你個騙子。」
那書生掀翻了公孫越的攤子,沖著公孫越吐了口唾沫。
「你若只是老老實實的寫信,我還能放你一馬,若是在讓我發現你畫畫,我定不會放過你。」
那書生罵完了,便來到了心儀的女子面前。
「這人根本沒多少才華,全靠一副好皮囊騙你買畫,你可莫要上了他的當。」
那女子失望的看著公孫越:「我還真以為這公子是個有才華的,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小人。」
公孫越沒有反駁,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攤位。
那些人見公孫越不反駁,越發對公孫越失望。
有人甚至將菜籃里的菜扔到了公孫越的身上。
「騙子、還錢。」
公孫越抬眸,烏黑的眸子望著她們問道:「我可說過我是書畫大家?」
「沒有。」
「那我可曾說過這畫作是我原創?」
「也沒有?」
「那敢問諸位,我又收了你們多少銀子呢?」
公孫越的話說到這,已經有不少人後悔跟著起鬨了。
公孫越的畫畫的好看,價格又便宜,雖說帶了些公孫大人的風格,但質量極好,同樣的價錢,他們可買不到這麼高質量的畫。
一個買過畫的人支支吾吾的說道:「二百文。」
「二百文……一塊好墨都買不來,這條街上,有人一幅普普通通的畫作都能買上好幾兩銀子,我只要了你們二百文,騙了你們什麼?」
「若你們覺得我的畫不值二百文,便把我的畫退回來,我把錢還給你們,何必這般折辱我。」
公孫越將書案扶好,將筆墨紙硯一一放好,走向了剛剛那位書生。
他衣著凌亂,烏黑的髮絲上還沾著翠綠翠綠的菜葉,一雙眸子帶著銳色,莫名的讓人膽寒。
書生見公孫越走了過來,雙腿就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你、你要做什麼?」
「我的墨灑了,你要賠錢。」
聽聞公孫越是來要錢的,書生便沒那麼害怕了,只覺得公孫越沒有骨氣。
若是他被人掀了書案,定然是要大發雷霆的,而公孫越不僅不生氣,還想著錢,又沒骨氣又貪財。
他看向愛慕的女子,見女子的眼眸中都是失望,忍不住揚了揚唇角,從懷中拿出了一袋銀子。
「這些都給你。」
「再讓我看到你畫畫騙人,別怪我不客氣。」
見公孫越開始找人賠償,那些剛剛用菜葉子扔過公孫越的,便紛紛散開了。
小小的攤位上只剩下了公孫越一人。
他看著被墨汁染髒的桌子,忍不住蹙眉。
「好好的一張桌子,怕是擦不乾淨了。」
一道輕柔的聲音忽然響起:「有道是覆水難收,這桌子既已經被墨汁染黑,無論如何擦拭也擦不乾淨,不如在這污漬上另做文章,讓這污漬變得獨一無二,煥發生機。」
公孫越抬頭,看見蓮香站在他的面前擔憂的望著他。
蓮香姑娘……
看見蓮香的那一刻,他的心驀的變得明快起來。
他輕笑:「蓮香姑娘說的即是。」
「不知蓮香姑娘能否指點一二。」
蓮香揚了揚下巴:「磨墨。」
公孫越見過的蓮香,永遠是溫柔含笑卻帶著化不開的憂傷。
可這一次,蓮香的臉上雖然還在笑,身上的憂傷卻一掃而空,明媚生動了許多。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蓮香。
一時間,他忍不住看的痴迷。
蓮香見公孫越遲遲沒有磨墨,原本明媚的笑容漸漸消失。
「奴家忽然想起樓中還有事,便先回去了。」
公孫越如夢方醒:「等一下。」
「我剛剛想到了一些事,所以忍不住走了神。」
「我對這桌子束手無策,若蓮香姑娘不肯幫我,這桌子就只能扔了。」
他苦笑:「我很是喜歡這張桌子,若是這麼扔了,我定然會十分難過。」
蓮香心中,公孫越是無所不能的,見公孫越這般苦悶,便忍不住放軟了聲音,安慰道:「大人不必掛懷,這墨漬雖多,但潤色一番還是頗有情趣的。」
「我之前只覺得這桌子扔了可惜,沒想到這桌子對大人這般重要。」
公孫越一邊磨墨,一邊勾唇。
他就知道蓮香姑娘那麼善良,他拿出這番說辭,定然可以讓蓮香姑娘留下。
若這張桌子能留下蓮香姑娘的墨寶,他一定要珍惜的收好,再也不讓這桌子跟著他風吹雨淋了。
卻聽蓮香說道:「如此一來,我倒是不方便下手了,我為大人磨墨,大人親手來畫吧。」
公孫越的笑容僵硬。
「正是因為重要,我才心中忐忑,無法下筆。」
「還需蓮香姑娘幫我才是。」
公孫越說著,對蓮香躬了躬身:「說起來我還未曾見過蓮香姑娘的墨寶,若是今日能見到也算是我的榮幸。」
蓮香失笑:「大人見過的,奴家的那盞燈上,原有一蓮花,那蓮花就是奴家親手畫的。」
公孫越想到那日他在蓮花旁塗塗畫畫的場景,忍不住有些害羞。
「原來那是姑娘的墨寶。」
「我對那蓮花印象極深,那蓮花生動鮮活,不輸大家,如此我便可放心將這張桌子交給姑娘了。」
他伸了伸手,請蓮香作畫,自己則認真的磨墨。
蓮香提筆後,身上的氣勢徒然發生了變化,柔美的面孔多了幾分神聖之感,比起她筆下的畫作,她本人更像是一幅上好的美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