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幻海紀行（十）
付滄釗啞然失笑，取來吹風機吹乾暗藍色亂毛，小怪物似乎因暖風起了睡意，表情變得迷迷瞪瞪，這一幕令她回想自己第一次拜訪松希明，對方也用吹風機為她吹乾了被雨夾雪打濕的發梢。
隨後她一把抱起小怪物，後者乖巧地縮成一團，亮晶晶的眼珠子一眨一眨，向她傳遞某種信號。
她關好門，拉起窗簾。
墨色眼眸飽含笑意，對上小怪物帶著些許期盼的眼神：「我只教你一次。」
付滄釗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教導小怪物時自然是極盡溫柔。
她耐心地等了很久，扯了條空調被蓋在小怪物身上。
等小怪物完全回神，她問：「記住了沒？」
小怪物從被子底下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瓜，小幅度蠕動兩下，表示記住了。
「你還需要記住，我教你的事情哪些場合可以做、哪些場合不可以做。」付滄釗又耐心講解起來，聽得她頭昏腦脹，不過好歹記下來了。
小怪物盯了未來的自己好一會兒，忽然湊了上去，扒拉著付滄釗胳膊，抬頭就往她嘴唇調皮地輕咬一下。
經過一次試探，小怪物知道長大後的自己不會抗拒，於是得寸進尺，將整個人貼了上去。付滄釗隔著被子摟住小怪物的腰，這個年紀的小孩正在長身體，看上去比較纖細，其實健壯得很。
不論哪個「她」，都忍不住投入其中。
……
付滄釗親手為小怪物換上長袖長褲，小怪物一直盯著她，眼睛亮閃閃，像好奇的小貓。
「媽媽買菜去了，趁她還沒回家，出去溜達一下？」不知過了多久，付滄釗主動提議。
「我……」小怪物垂下眼帘，抓緊了付滄釗手臂，剛長出一點點的指甲險些嵌進肉里。
「沒關係，我陪你，」付滄釗伸手安撫小怪物，「如果那些男孩子還來欺負你，我會指揮你打回去，保證他們疼得嗷嗷叫，還不用追究你的責任。」
「我……我不想，」小怪物額頭貼上她的肩膀，氣息顫抖，「我不想當壞孩子。」
「我知道的，你愛媽媽，想回應媽媽的期待，做她心目中完美的小孩。」
「嗯。」
「媽媽也是人，她也會犯錯，她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在她想明白之前，還是只能靠你自己。有些時候，當一個壞孩子才是最好的選擇。」
「媽媽……也是人？」
「她一直都是啊。」付滄釗往小怪物蓬鬆的發頂親了一下。
小怪物抬頭，淚眼婆娑：「我該怎麼做？」
眼角淚光被一隻大手蹭掉，她聽見她用平淡的語氣告誡道：「遵從你自己內心的判斷。」
聞言，小怪物用力點了點頭：「知道了，下一次他們再來惹我，我還要打回去！」
對不起，媽媽，我不乖，我沒聽你的話。
可是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我自己、才能保護媽媽。
小怪物終於同意了出門的請求。
付滄釗不會勉強她，沒有要求她自己開門，也放任她百般磨蹭和撒嬌，畢竟孩子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環境。
沒走兩步，小怪物忽然從她身後探出腦瓜，小聲感嘆：「好安靜啊，一個人也沒有。」
的確，這片街區安靜過頭了。
確認沒人後，小怪物膽子漸漸變大，從付滄釗背後走了出來，不停地打量四周環境。
小賣部、家常菜館、麵包房……
她們手拉手走過一家又一家熟悉的店鋪，而後在某一時刻，小怪物躲回付滄釗身後，揪著她背後衣服不肯放手。
柔順的黑色長直發映入眼帘。一陣清風拂過，髮絲如煙墨般飄蕩，盪進了付滄釗心裡。
隔著一層布料，她感覺到小怪物正在發抖，便伸手拍了拍，告訴她不用害怕。小孩就這樣半推半就地露出半個腦殼，仍舊不敢和尚雨對視。
尚雨露出疑惑的表情：「這裡怎麼有兩個你？」
付滄釗淡定回答：「因為這就是我的回憶。」
你想和我一起改變這份回憶嗎？
大怪物向用浮游炮的大姐姐發出無聲的邀請。
用浮游炮的大姐姐欣然應允。
黎鳴的喪鐘敲響第十三下，兩人共同發動「漆黑射線」瞬殺貪婪始祖，因此一同進入幻海紀行。
發現是熟悉的場景後，尚雨馬上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於是第一時間找上付滄釗家門，想要安慰小怪物。
看得出來，小怪物因為之前的事情有點怕這位黑長直姐姐，躲在付滄釗身後不敢出來。
尚雨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歉然道：「對不起，我之前對你說了重話。魔法少女從來沒有不需要你——不，是一直需要你。」
小怪物往回縮了縮：「你不是大姐姐。」
尚雨苦笑：「我是五年後的大姐姐。」
話音未落，小怪物便躥了出來，直接撲進尚雨懷裡，並往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謝謝姐姐！」
尚雨順勢抱著她原地轉了個圈，才把人放下。對哦，雖然大家一直喊她「小怪物」，但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正常的十二歲小孩，渴望身邊人的認可和關愛。
接下來幾天裡，付滄釗藏在家裡，媽媽出去的時候才會和尚雨一同現身，拉著小怪物去公園晃蕩。男生們看見小怪物身邊跟了更加怪物的大人，全都罵罵咧咧地跑開了。
看著他們無比狼狽的模樣，小怪物笑得直不起腰。
「答應我，下次還打回去，好嗎？」付滄釗和小怪物拉勾約定，「不過以後你打人要注意力度，下手留點餘地，別傷到他們，輕輕推一下或者擋一下就行。他們再不聽話，就摔他們一下，輕輕地、輕輕地摔，懂了嗎？」
小怪物點頭像小雞啄米：「我的力氣很大，他們被我推一下就會倒。他們好弱……」
「做了錯事要說對不起，別人對你好要說謝謝。」
「對不起、謝謝。」
「媽媽不是萬能的，她的話不一定要全聽。」
「嗯，輪到我來保護媽媽了！」
「好孩子，」付滄釗揉揉小怪物的頭，「以後要學會偶爾噹噹壞孩子。」
撫摸眼前這孩子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感到無比安心。
是啊，這就是她。
那個天真的、倔強的小怪物。
幻海紀行開始崩塌。
在崩塌的世界面前，小怪物再一次湊了上來，主動親吻未來的自己。
唇舌隔著五年時光相互糾纏，兩人的心意彼此交融。
——幻海紀行結束。
付滄釗再次醒來，睜眼便是熟悉的天花板。側過頭，尚雨剛好也醒了，兩人四目相對，三秒過後同時笑出了聲，房間裡一時間瀰漫著快活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