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火漆少女（二十九）
「一切都結束了，」尚雨翻了個身，用左手支撐腦袋，「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離開，去很遠的地方旅行，」付滄釗說，「而且現在還沒完全結束，我要去收個尾，媽媽說好了要帶我去天空樹那邊玩，她不會食言的。」
「天空樹？」
尚雨收起笑容，恢復了一貫的嚴肅表情。
這麼說來，的確沒聽說艦隊返航的消息。
她們黑薔薇小隊走之前私下裡曾約定好，如果艦隊返航，就往還在沉睡的人床頭放一朵黑色摺紙玫瑰，而現在她並沒有看到應該放在旁邊的小物件。
也就是說，艦隊仍在往深處航行。不論什麼方向，至少肯定不是往回開。
尚雨立馬翻身坐起，隨手撈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走，出去看看情況。」
兩人一同來到走廊，開啟艙壁透明化，觀察艦外環境。幻之海仍然充滿迷幻色彩，卻不再有動物四處遊蕩，看上去一片死寂。
她們又看向遠方，直衝雲霄的擎天巨樹遙遙在望，用不了多久就能開到樹根底下。
而哪怕還沒到樹蔭範圍內，都能看到樹根在下方盤根錯節，時常從泥土拱出一截，顯得凹凸不平。
付滄釗按下遙控器按鍵，讓艙壁恢復原樣：「我想砍了那棵樹，你覺得怎麼樣？」
尚雨思索片刻，認真道：「有必要處理。」
「但是，」付滄釗閉眼，再用力睜開，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這棵樹必須由我一個人來砍，我比你們任何人都了解它。」
這話傳到別處，付松雪當場一巴掌拍到會議桌上，又驚又怒：「你說什麼？你一個人去？！」
付滄釗頭一次從母親臉上看到怒意。
「釗釗，媽媽知道你喜歡一個人承擔所有風險，之前的戰術也基本都拿你當核心，」付松雪眉頭幾乎擰成一團，不安地來回踱步，「可是天空樹的危險程度和始祖異種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你有什麼把握一個人全部扛下來？
「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整整五年，天空樹對魔法少女的污染能力遠遠超過貪婪始祖，你可以用身上自帶的特殊力場抵消掉貪婪始祖的污染，天空樹的污染可沒人敢亂說。黎鳴！」
聽到艦長招呼自己，黎鳴停止把玩蘸水筆，拿著面前擺放的文件走到付滄釗身邊遞給她看：「迄今為止，所有直接和天空樹接觸過的魔法少女，身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污染症狀，包括但不限於物種認知障礙……」
「我知道！」付滄釗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正因如此，才應該讓我一個人去解決它。我和它打交道挺多年了，只有我才能保證自己完全不受污染。」
「媽媽和你一起去！」付松雪連忙拉住她，臉上盡顯關切。
付滄釗一針見血：「你好像比我還著急。」
付松雪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思來想去，她只能緊緊擁抱她的女兒：「不論如何，媽媽一定會站在你身邊，陪伴你走到……最後一刻。」
此時就連向來大大咧咧的盾戰士都嗅出幾分不對頭，忍不住責怪道：「喂，艦長大人，您還年輕得很，還能活好幾十年呢，哪來什麼走到最後一刻？」
付松雪鬆開懷抱，慘澹地笑了笑：「但願如此。反正不論如何我肯定要親自去一趟，誰也別攔著我，就讓釗釗帶我去樹底下吧。散會。」
——
回到實驗室，黎鳴除了繼續研究契約紋章的紋路，還要思考「魔法少女」的本質。
火漆印章本身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寄宿在火漆印章裡面的契約紋章。
付滄釗或許遠比她熟悉契約紋章的結構，知道不同樣式的紋路分別代表什麼效果，但到了「傳承」方面，黎鳴自認無人能敵。
她的契約紋章和尋常魔法少女持有的東西大為不同。從她還是個嬰兒起，紋章就經由母輩之手一道接著一道留在她身體各處。
多年戰鬥讓她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定魔法能力，前提是有人幫她們「覺醒」一點點紋章的紋路。
這種最初始的紋路，黎鳴稱之為「初始印痕」。隨著使用者能力不斷精進，印痕會逐漸進化，直到變成完整的紋章。
如果有一天她們完全解析了人體與魔力之間的關係，言靈禁庭就可以號召全民修習魔法，從中選拔特別有潛力的人，與較為完整的契約紋章簽訂契約，成為「契約魔法使」，不再受到年齡限制。
到底是什麼造就了魔法少女體系，黎鳴並不在意。她只在意，憑藉目前已經擁有的東西，人類文明能達到什麼地步。
——
付滄釗沒有說謊，只有她知道天空樹的本質。
「天空樹應當是由無墨筆所化。」
大約兩年前，言靈禁庭就測算出了天空樹污染的影響範圍，艦隊最多開到邊緣，一旦繼續深入，部分心志不夠堅定的魔法少女就會產生奇怪的念頭，試圖製造出新的怪物。
而在如此之高濃度的污染下，憑空誕生新的怪物並不是天方夜譚。
怪物本就源於人類內心潛藏的惡意。
「我想，我對你說的東西有點印象。」付松雪手臂搭在付滄釗肩膀，後者托著她的身體飛向天空樹。
她想起五年前和女兒見的最後一面。
「釗釗，釗釗，你去哪裡了？答應一聲好不好？」一個平凡的傍晚，付松雪照常買菜回家，卻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頓時慌亂不已，丟下手提袋便衝出家門，反覆呼喚女兒。
她穿過大街小巷，平時熙熙攘攘的地方如今空無一人，她卻對此毫無察覺。
時間過得飛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片漆黑，路邊的燈將一排排點亮，給夜行的人們指明前行之路。
付松雪更加焦急，養育女兒本就如同一副重擔，壓得她肩膀酸疼不已，如今又一次橫生枝節，怎能不讓人崩潰！
她幾乎跑遍了女兒可能會去的所有地方。
終於，趁最後一絲陽光消逝之前，她找到了小怪物。
「……媽、媽媽……？」女兒一身樣式古怪的衣服，手裡還拿了一根動畫片裡魔法少女人手一根的星星魔法棒。
發現來人是媽媽，小怪物有些慌亂，似乎並不希望媽媽看見她這個樣子，雙手攥著魔法棒對著媽媽，往後蹬蹬退了兩步。
付松雪如釋重負，人找到了就好。她活動了兩下酸疼的臂膀，心裡正盤算著接下來要不要休息兩天，忽然聽見女兒的聲音染上哭腔。
「媽媽、媽媽……」小怪物頭一次在她面前哭泣，幾乎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疲憊導致的眼花，掉下來的淚滴折射出七彩光芒。
猜猜這個「物種認知障礙」說的是什麼（壞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