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沒看過這樣的老電影,一開始還挺感興趣的。
隨著周圍人笑鬧聲起,她漸漸覺得索然無味,拍掉指縫間沾上的花生皮,她站起了身。
看得正興起的齊敏扭頭瞅了她眼,大聲提醒。
「宋離,你站起來幹啥?擋著後面的人了。」
她們來得早,占據的是最前面的位置。
穿過喧鬧的人群,宋離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最遠處的顧野,他和村里人仿佛劃開天亘,孤零零的坐在那棵老樹上。
他與宋離遙遙對上視線,平靜淡漠的臉沒有表情。
宋離眸中情緒翻騰,亮晶晶的眸子帶上燦爛的笑意,她揪著齊敏的衣襟,低聲道:「齊敏,我想去上個廁所,陪我行不行?我怕黑。」
「哦,好,俺陪你去。」
齊敏戀戀不捨的瞅了眼大幕布,抓著宋離飛一般的朝著最近的茅坑去。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曬穀場亮著零星燈光。
回來的路上宋離放慢了腳步,一寸寸巡視。
齊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宋離,咱們快點吧,電影要放映完了,俺還不知道結局。」
「噓!」宋離把手指放在紅唇邊,面色嚴肅:「你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啊?」
細聽確實有女孩婉轉低吟的哭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不會是有鬼吧?」
齊敏的頭皮都快炸了,她拽著宋離的胳膊,語氣顫巍巍:「你、你別胡說。」
「你糾正的對,我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應杜絕迷信,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宋離挽起衣袖,摩拳擦掌,朝著那些草垛而去。
齊敏急了。
「你不是怕黑嗎?」
她連忙小跑過去,誰知道在經過某個草垛的時候,她冷不丁的踩到某個溫熱的物體。
齊敏舌尖發麻,臉頰滾燙,以十二萬分貝的高音尖叫:「媽呀!有鬼!!!」
聽到這聲兒吼的宋離被嚇得踉蹌,差點一頭扎進草垛里。
更別提圍在前面看電影的人,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年輕,烏泱泱的就衝過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讓我長長見識……」
「不要怕,我們保護你。」
有人甚至舉著火把過來,漆黑的月色下,白花花的肉體在草垛旁一閃而過,立馬就有那大膽的把人給揪了出來。
「裝神弄鬼,你……」來人瞪大了眼,臉羞得黑紅黑紅的。
只見廖翠翠面色潮紅蹲在角落,衣衫半解,秦遇擋在她身前,手裡還拽著件藕粉色的內衣,欲蓋彌彰的想要藏在身後。
不知情的人吹了聲口哨,興奮的嗷嗷叫:「臥槽!好刺激!」
周圍一片死寂,眾人面面相覷。
知青們都知道秦遇和宋離分開不過兩日,這就和廖翠翠勾搭上了,也許早有姦情。
怪不得宋離像變了個人,要死要活得分手。
一切仿佛有了解釋,群眾的想像力亦是無窮的。
宋離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睫毛瞬間掛上淚珠,她緩緩走近,震驚的盯著廖翠翠。
難以啟齒道:「翠翠,你剛才咋坐在秦遇腿上呢?」
被嚇破了膽的齊敏冷笑:「這你都看不出來嗎?搞上了唄。」
秦遇狼狽的站起來,藥效猶在,他喘著粗氣解釋:「你們別誤會,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渣男!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和她廝混?」
宋離震驚臉。
「我不是,我沒有。」
「那你是在幹什麼?耍流氓?」
秦遇的臉簡直黑得能掉煤渣,尷尬的是他沒辦法反駁,剛才屬實情難自控。
站在遠處看戲的顧野冷冷的來了句:「你若是真耍流氓,我現在就扭送你去派出所,輕則發配農場,重則槍斃。」
人群自發讓出一條道,眾人像躲瘟疫般避開顧野。
在地上裝鵪鶉的廖翠翠臉上血色迅速褪去,她慌忙搖頭:「沒有耍流氓,我和秦哥哥兩情相悅,他是我對象。」
「真的嗎?」顧野凝視著秦遇。
後者木著臉回答:「真的。」
齊敏狠狠沖他們吐了口唾沫,罵道:「什麼玩意兒,前兩日宋離說你們搞上了還死活不承認。
現在竟急得鑽草垛子,真不要臉,看著都噁心。」
廖翠翠被刺激得眼裡包了淚花兒,再遲鈍如她也反應過來那壺水不對勁。
否則她和秦遇咋會失控,可眼下不是解釋的時候,單就他兩同飲一壺水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宋離沒吭聲,努力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
顧野無端的從她臉上讀出了一絲委屈,他嚴肅道:「今晚我暫代隊長,村里發生這樣的醜事,兩位知青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即使你們情難自控,也該把握分寸,各寫2000字的檢討,明日到村廣播室演讀。」
秦遇唰的一下抬起了眼,今晚來的人是少數,若是明日檢討一讀,豈不是連隔壁村都知道他們做的醜事。
他冷汗滾落,哀聲道:「顧野,寫檢討可以,能不讀嗎?」
「你在和我商量?」顧野冷笑出聲,死死的盯著廖翠翠:「你信不信我把你們的檢討信貼公社去,給廖知青好好揚名。」
「不行!!!」
廖翠翠嚇得崩潰大叫。
顧野挪開眼,懶得看她,一字一頓:「明兒上午九點,村廣播室見。」
有人唏噓:「顧野還是一如既往的絕情。」
「他果然不喜歡女人,我覺得廖知青梨花帶雨的樣子挺美,換我是不忍心的。」
「呸,膚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秦遇早拽著廖翠翠從後面跑了。
背影帶了絲瘋狂逃竄的味道,像兩隻人人喊打的老鼠。
宋離盯著他們的身影,肩膀一抽一抽的,齊敏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別傷心,好男人多得是。」
宋離努力壓制著上翹的唇角。
「嗯,我只是沒想到,他們真是這樣的人。」
關於退親,再不會有任何異議。
就是不知道,等廖翠翠把人領進門的時候,宋家老兩口是什麼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