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的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的根根睫毛,和毫不掩飾的細微表情。
廖翠翠那張清秀的臉因激動變得扭曲,像極了羅剎惡鬼。
宋離反手一巴掌扇到她的額頭上,有氣無力道:「你能不能閉嘴?」
吵吵嚷嚷的,比蒼蠅還煩人。
這點兒力氣廖翠翠壓根沒放在心上,她左手搓右手,差點興奮得原地跳,末了還衝齊敏擠了擠眼睛,滿臉的落井下石。
「是惱羞成怒了對不對?
齊敏,這就是男知青眼中的白月光嗎?私底下骯髒不堪,被多少男人搞了都不……」
「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齊敏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把發癲的廖翠翠給推到一邊,她快步上前,擔憂的扶著宋離的肩膀問:「宋離,你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還能撐住不?俺送你去赤腳醫生那兒看看。」
宋離緊緊的攥住齊敏的手肘,眼中是風雨欲來的慍怒,她冷冷剮了廖翠翠一眼。
「齊敏,打爛她嘴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說完她掙扎著起床,卻被齊敏給攔腰抱了起來。
「和個瘋子計較什麼?等你好了俺把她捆柱子上,讓你換著花樣打。」
齊敏就和哄小孩似的,把面色慘白如紙的宋離麻溜兒的給背了出去。
木門在寂靜的夜裡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卻沒驚醒沉浸在美夢裡的廖翠翠。
……
「宋離這是病了,要不然我背她去看醫生。」
秦遇的嗓音清潤低醇,此刻落在廖翠翠的耳中,卻無端的讓令人感到心梗。
宋離身子嬌弱,深夜去瞧醫生的次數掰著手指頭都數不過來,往日裡被叫醒的秦遇只覺得不耐煩。
可這段時間的宋大小姐明顯收斂了脾性,倒讓人心生好感。
她今晚穿著白底藍花的襯衣,松鬆散散的辮子垂落在肩頭,慘白的小臉越發襯得唇紅似血,額間薄汗漣漣,為她增添了幾分脆弱感,看得秦遇心頭微滯,情不自禁的就把安慰的話說出了口:「阿離,有我在,你別怕。」
這話他從小到大說過無數次,成功俘獲了原主的少女心。
墜入愛河,至死方休。
宋離的一雙霧眸似含著瀲灩秋水,她趴在齊敏的肩頭,對上秦遇那虛偽做作的俊臉,她紅唇輕啟:「衣冠禽獸,滾。」
秦遇臉色大變,本打算把人交給他的齊敏翻了個白眼,無語道:「秦知青,你擋著門了,能不能往旁邊挪挪腳。」
在過去,宋離永遠都是圍著秦遇打轉,她曾說過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嫁給他。
可如今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秦遇的心缺了一塊,憋悶難受,呼吸困難。
廖翠翠一推開門,就瞧見在月光的照拂下,面色鐵青的秦遇,呆愣的站在院子裡,他像是著急起身,就連一邊褲腿都沒放下來,露出了勁瘦有力的小腿。
廖翠翠歡喜的心情打了個折扣,她快步上前將秦遇的褲腿給放下。
貼心問道:「表姐是不是罵你了?你別和她計較,這件事怪我……」
「確實怪你。」
秦遇還沒來得及回神,順口就接了廖翠翠的話。
對方猝不及防紅了眼。
秦遇手忙腳亂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解釋道:「怪你那麼好,讓我情不自禁的喜歡。」
他喜歡廖翠翠的乖巧、溫順、懂事明禮,對方的一切仿佛填補了宋離的空白,讓他心中天平不斷的傾斜。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
廖翠翠吸了吸鼻子,十分懂事的開口。
「表姐有了孩子,心情自然不好,你別和她計較。」
「好……什麼!?」秦遇瞳孔驟縮,手猛的攥住了廖翠翠的肩膀,「什麼孩子?你說宋離她懷孕了?是我的嗎?」
「疼……」
隨著廖翠翠的一聲痛呼,秦遇如夢初醒。
不。
不對!
他壓根就沒碰過宋離半個手指頭,孩子不會是他的。
怪不得宋離鐵了心,和他一刀兩斷。
原來她遭遇了如此不堪的事情。
究竟是誰,奪走了宋離的第一次?
一想到這個可怕的事實,秦遇咬緊了後槽牙,這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干出的好事情?
怒火雖能掀翻房頂,可理智還在。
想起那日在草垛里被人抓姦時的狼狽和苦痛,秦遇赤紅著眼吩咐:「這件事你不准和任何人說。」
「可她……」
廖翠翠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秦遇一字一句道:「別忘了她是你的姐姐,宋離心性單純,一定是被人哄騙了去,這事若是鬧開,她會被逼死的,咱們私底下替她解決就行。」
宋離會下鄉完全是因為秦遇。
若是對方出了事,宋啟明一定不會放過秦家。
一想起剛才她那張慘白的小臉,秦遇心如刀絞,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廖翠翠臉上的笑一寸寸的斂了下去,她面無表情的回應:「好。」
既然謠言能逼死宋離,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
原主身子骨弱,一點點的葷腥都沾不住。
急性的腸胃炎都差點要了她半條命。
宋離拜託齊敏給請了假,爐子上熬著草藥,濃濃的藥香飄在院落里。
她懶散的躺在竹椅上,渾然不知村里已經炸翻了天。
山坡處。
村裡有名的快嘴李大嫂子去知青勞作的地里轉了一圈。
回來就沖旁邊的人擠眉弄眼:「沒來,真沒來,這八成是真的揣上崽了!」
像是一滴水濺入了油鍋,人群中瞬間譁然。
「看不出這嬌滴滴的宋知青竟是這樣的人?我這老臉都替她羞。」
「她懷上了,那秦知青豈不是得和廖知青斷了,這三角戀,嘖嘖嘖!」
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吐了口唾沫,用布鞋底擦了個乾淨,才瞭然道:「誰說這孩子是秦知青的了?」
一句話把氣氛推上了最高潮,跌宕起伏的大戲仿佛拉開了序幕。
快嘴李大嫂子盯著前方秦遇那勁瘦的腰,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到底是哪路的神仙,摘走了宋知青這朵富貴花?
「哎,你說……」
李大嫂子心不在焉的拔著草,扭頭就望向身後。
正巧對上顧野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他身形挺拔,居高臨下的帶著壓迫感,冷冷道:「李嬸,你想說什麼?」
「拔、拔草……」
李桂花壓根不敢直視顧野的眼睛。
她一垂眸,就瞅見了手裡的大豆秧苗。
「……」
夭壽噢!不知道現在解釋還來得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