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梭哈
六畜損失,人口癆亡,官事口舌不寧,是為天殺。
若見此香,絕不能掉以輕心。
通常情況天殺香的出現並非人為,而是種種機緣因果的造化,在此間小風水中,不光會運勢衰敗,身體機能和精神都會受到極大影響,並且見效奇快。
首當其衝的便是司天台上的劉芒泛。
剛瞧見天殺香的剎那,他頓感眩暈侵襲,眼前一片漆黑,兩耳嗡嗡作響,好似有無數殘破的鼓風機在周圍鼓動,折磨著神經。
腰酸背痛就不用說了,連腳趾蓋都跟著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難以招架,恍惚間差點沒一頭栽下高台。
得虧他反應快用腳勾住欄杆。
雖未恢復視覺,但也顧不得許多了。
「下邊的能不能聽見!?」
「劉先生您吩咐!」
張小狗特意留下了幾個手腳麻利腦子靈光的馬仔,幾人倒是瞧見了劉芒泛的異樣,但誰敢多嗶嗶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擾到大師作法。
「台下巽位——就是你們左手邊,我提前準備好了許多物件,去找出來五個巴掌大的石頭,上面寫好字的那種,顏色都不一樣,快去!」
馬仔們立刻行動,無需片刻就找到了所說的幾塊石頭,的確顏色不一樣,又青、白、黑、紅、黃五種顏色,每個上面都刻著類似『鬼畫符』的東西。
青石上硃書——國歲星居左。
白石上硃書——太白星居右。
黑石上硃書——辰星居後。
紅石上硃書——武吉星居前。
黃石上硃書外加一道神符——天威星守中宮。
劉芒泛此刻已盤膝而坐,左手師公鈃,右手柳樹枝,一邊搖鈴一邊用柳樹枝拍打著下身。
「找到了劉先生!」
按照方位,劉芒泛吩咐下邊將五塊石頭分別埋在各緊要節點。
「游南闖北飄西東,地府黃泉路不同。」
「天也空來地也空,風水寶地把身容。」
言罷,劈刀將柳樹條斬為兩段。
忽的從四面八方傳來悽厲尖哮,下一刻,老劉的身體恢復正常,但香爐內的竹香依然呈天下局。
還沒完。
他知道陣陣尖哮來自於素蘿園內的生樁,撕扯著己方的鬼隔山海鎮。
即使表面上看,彼此的局旗鼓相當,但畢竟人家下邊埋了那麼多生樁,勁兒很大的,硬來還是攔不住。
這邊老劉難以招架,前邊作為『先鋒』的趙三元同樣感到壓力巨大。
因正堂之前的煞局逐一被破,出現漏洞在所難免。
開庭闕後,趙三元能看到外面有『陰雲』鼓動,翻滾間時而浮現出猙獰五官,正是生樁怨憤的具象。
「秀才!撒黃酒!」
趙三元扯著紅綢在舞台邊緣飛奔,台下觀眾眼裡他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把點燃的竹香,少說得一百來根,拿腚溝點的?
陣陣驚嘆中,就見趙三元甩起紅布,緊接著雙手敬香高高舉過頭頂,腳下踏著奇怪的步伐。
神奇的是那紅布竟沒有飄落而下,而是越升越高,飄飄忽忽。
待秀才灑出兩大壇黃酒後,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滋啦滋啦』的怪響,卻又不知從哪傳來的。
看客們當然不知道,趙三元和呂秀才在防守的同時,也在護著他們。
雖說白吃果盤需要來給小風水局做工具人提供生氣陽氣,但絕不能出現生命危險。
而對面可不顧這些,哪管他人死活?
上飄的紅布,下撒的黃酒,激活了堂內的勞禁殺局,擋住了外面生樁具象片刻。
隨後兩股勁風打旋襲來,轟散為首的幾個具象。
黃小六,蟒青炎。
「黑長蟲,咱得小百年沒見過這麼多生樁聚堆兒了吧?」
「不止生樁。」
那翻滾黑雲之後,還有十一個巨頭窄身的小鬼兒,個個身穿詭異蓑衣。
說是小鬼還有些不太恰當,因為它們身體竟有縫合的肉皮。
「呦呵,這也不常見啊。」黃小六嘖嘖稱奇,「胎養鬼子,還是哥十一個,怎麼著得一個甲子才能養出來。」
蟒青炎根本沒多廢話,手腕一抖,鱗槍在手,說開打就開打。
「你看你又急,不破了對面的小風水局是殺不滅它們的,沒看見被轟散的那幾股氣兒又聚上了?」黃小六慢慢悠悠的化出玉如意,明白全力以赴沒啥用,現在只需擋住一陣,等到老狸那邊給左右游神喝好。
有這二位老仙兒護法,再配合勞禁殺還留存的效果,那幫邪祟想要殺進正堂還需要不少時間。
與此同時,黃蝦隱藏在寬袍下的腹部已徹底乾癟下去,甚至能看清根根肋骨,肚子裡養的『存貨』都祭了出去,加上二皮匠閻五的術法,盡殺人無形,正是他們多年無往不利的根本。
至於施術時的模樣可看呆了台下觀眾。
在納蘭容錯的鼓點中,黃蝦跟挺屍似的四仰八叉躺在舞台上,雙腿開張,身體時不時顫那麼一顫。
閻五更離譜,眾目睽睽之下摘掉棉帽後,將兩個類似尋龍尺的東西插進天靈蓋,手不觸碰自己卻能轉動,隨後扯出幾張老皮像甩飛餅似的越甩越大,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哼唱著什麼。
這唱的哪一出啊?
新排的戲?
多少有點瘮人了.
而瞎眼道士祭出數道黃符,鐵扇揮動間出現火花霹靂。
再看另一頭,那幫鬼胎周身幽火浮動,盡為跳水懸繩,重喪死靈之鬼火。
饒是黃蟒二仙,對此也非常忌憚,因為沾著就得損道行,而且又是在關內,必須要謹小慎微。
雙方爭鬥愈發激烈的時刻。
夜空中毫無預兆飄下鵝毛大雪,呼嘯的冷風逐漸停歇。
司天台上,被苦苦壓制的劉芒泛眼冒精光。
「來了!他娘的終於來了!」
老仙兒的兩箱橘子汽水是真沒白送,總算等到了此間地脈地煞之力。
劉芒泛手指掐掉所有香頭,接連投向羅盤上的子午針。
砰砰砰——
三道火苗一次比一次炙熱。
「山神五道,游路將軍!」
「當方土地,城隍灶君!」
「敕汝眾神,著意搜尋!」
「天流甘露,正本證存!」
劉芒泛施術後脫力而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全看你了啊小康!」
霎時間,絕絕子之家還存有的煞局全部自解,卸掉的煞力統統向前堂匯聚而去。
那些被社會大哥強按著『看戲』的吃瓜群眾們也在這一刻頓感眩暈,仿佛氣力都被瞬間抽走。
所有盡皆匯聚往一個方向。
長街。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在相鬥開始,兩側街頭就已被封鎖,除了兩家的社會人之外,還有厲大森派來的兩隊巡警。
大雪天的,也沒誰想來觸霉頭。
可外邊的進不來,不代表裡邊的出不去。
兩家館園正中間的街道上站著一人。
康木昂。
他仿佛感受到了什麼後,立刻腳踏罡步,卻又非常規步罡,與他擅長的七星太乙或先天後天罡步有極大不同。
第一步為貪!
踏穩剎那,一張黃表在頭頂上空飄燃。
「本子開門大吉昌,尺頭尺尾亦為當!」
「量來尺尾需當煞,此到頭來六白梁!」
康木昂所踏步罡為步陰斗,順序為貪、巨、文、祿、廉、武、破。
所行之術也與以往大相逕庭,絕談不上什么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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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兩家小風水已糾纏到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加之大風水的地煞地脈之力已被引到,正是釜底抽薪的好時機。
只要鬼隔神隔相互抵消,一切都好說。
康木昂的本事能救人,同樣可以害人,只要想做,管你多好的小風水都有辦法破。
待踏到第五步,納蘭容錯等人已察覺事有不妙,無論是生樁具象還是鬼胎都有些不受控制。
納蘭容錯萬萬沒想到對面竟然有人能以自身牽引兩家煞局,這不止需要自身道法高深,而且必須靈台穩固八字純陽。
巧了。
老康全中。
以為是作為陣眼的劉芒泛是根本,實則之前講傻屌相聲的康木昂才是殺招。
翻譯翻譯,現在老康親自把兄弟們手頭上所有的籌碼梭哈。
不跟?
不跟就同歸於盡。
「納蘭!還不趕緊催動所有生樁?再不應對就來不及了!」閻五厲聲提醒,這並非是他多想贏,而是自家婆娘的鬼胎都在對面,再這麼下去恐怕回不來幾個,養了幾十年能不心疼?都這歲數了想再養鬼胎可不容易。
但納蘭容錯沒有回答,任憑身前竹香再次變化。
中間最高,其次是左,右邊最低。
左柱香灰右彎,其餘搭橋。
抵償香號罪孽重。
殺生害命天不容。
明理法網誰得脫。
冤魂討命劫難中。
償命香!
「納蘭——」
「閉嘴,任他們破局。」
「你——」
「我說任他們破局!放進來!」
納蘭容錯執意如此是有著他的盤算。
誠然,這場風水鬥法從即將到來的結果上看,是自己這邊棋差一著。
可誰又說只局限於風水?
能斗得贏固然最好,真若出了岔子也無妨,不過是鬼隔局被卸掉,生樁依然在。
不就是想破了鬼隔然後進來當面鑼對面鼓的干一場麼?
好啊,那就來。
琴絕祁四海和那些喬裝潛伏進來的倭人高手早就等候多時了!
雖不願意藉助他人之手,但事急從權,今夜只要他們敢闖素蘿園,就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利順德大酒店。
今夜依然紙醉金迷。
上流場合必須是上流人士才能進入,最起碼得會一手流利外語。
而這對會四國外語的車厘子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隨隨便便混入其中。
這跟法蘭西武官聊聊即將開造的馬奇諾防線成本有多高,那跟魏瑪共和國的企業家聊聊麵包到底該定價多少。
車厘子當然不是手頭緊來蹭吃蹭喝,就他家的家底,夠他揮霍幾輩子還帶拐彎兒。
他的目標,是昏暗卡座里的小個子。
倭人租界總領事,真田八郎。
經過幾天下來的努力調查,竟真讓他查到了蛛絲馬跡,只是還不清楚是否是真田八郎本人要針對又問什麼針對趙三元他們。
車厘子的想法很簡單,除了要為那名車夫報仇之外,也想查清緣由後藉此去趙三元面前顯擺。
這麼大的人情,給他倆電炮不還手,沒毛病吧?
甭管想法有多傻屌,車厘子至少是知行合一,想做就做。
趁著沒人注意,他不動聲色給個木質大的小木龜擰上發條,若仔細觀察會發現龜殼上有極其精密得咒文符線,堪稱工藝品。
小木龜落地後一通蛇皮走位,沒有驚擾到任何人爬到了真田八郎的沙發縫隙中。
車厘子暗自掐訣起咒,真田八郎與人的談話聲仿佛就出現在耳畔。
「確定土御門親自帶人去了素蘿園?」
「千真萬確,一共九人包括他自己,817在津門的精銳全被他帶了過去。」
「好,我不管是什麼事牽扯到他的注意力,時間越長越好,趁著好機會你即刻去接支那人去鑑定甲骨。」
「那鑑定之後」
「一個不留,記住要做的乾乾淨淨。」
「明白。」
以偃術偷聽的車厘子云里霧裡。
土御門刀秋?
那是誰?
817又是什麼?
還有所謂的王八殼子要堅定個屁啊,小鬼子的喜好真是.等等!
甲骨?
好像記得前些年在中原發現了篆刻文字的骨片,難道是這東西?
它們不該在首都被嚴家保護麼?怎的流到了倭人領事官手裡的?
越想越亂,車厘子感覺一團亂麻縈繞心頭。
雖然當下對甲骨文的定位還算不得國寶,可見多識廣的車厘子明白其對國家對民族有多貴重,相關文字至今還沒有破譯,如果被外族偷了去說成是他們的.
合著趙三元與這件事有牽連?
之前聽說他給安清幫的劉光海辦事是想找某個古董,而劉光海經營著一些古董生意.是了,他肯定是在追查甲骨的下落。
你他娘早說啊,都是炎黃的爺們兒,咋地就你們有血性?
草,真是白挨你一頓揍。
車厘子目光緊緊盯著真田八郎的秘書背影,悄悄跟在後面出了利順德。
且不說甲骨如何,既然聽到了這幫小鬼子要過河拆橋害人性命就絕不能袖手旁觀。
可他卻沒料到,小鬼子秘書來的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
南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