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視一眼,而後不約而同的躲進山坳下的凹坑,掩去身形,屏住呼吸。
不多時,跑動聲和鎧甲聲相繼逼近,一同傳來的還有刻意壓低了的對話聲:「怎麼就有蠱師突然被殺了呢,南疆可是好些年都沒出過這種惡性事件了?」
「可不就是,大晚上還要把咱們召集起來,等抓到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說什麼也得將他扔去萬蠱窟泄恨!」
對話聲和跑動聲很快消失,山坳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靜。
離羽根據腳步聲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數,約莫兩百人左右。
眾人從凹坑中起身,就見不遠處火光明亮一片,正是沈傾白日裡剛剛去過的那個村子。
毫無疑問,那個神婆最後所說的蠱石起作用了,引來了大批南疆士兵。
因為白日裡不少村民都見過沈傾的容貌,雖然是喬裝過的,但肚子卻是無論如何也掩不住的,加之此處距離那個村莊又屬實太近,所以一行人決定當即更換陣地。
拂衣熟練的將沈傾抱起,朝著距離這邊最遠的東邊行進,其餘人快速跟上,不過瞬息之間就消失在了濃重夜色里。
白日裡一行人已經打探過了,扶桑城雖為南疆主城,但其實只占了南疆面積的五分之一不到,四邊村落又分散,所以有不少地方可供眾人躲藏。
在南疆東南邊的某處,沈傾一行尋到了一間破舊且漏風的屋子,雖然簡陋了些,不過暫時過夜是夠了。
折騰了將將一日,吃的又都是冷硬的乾糧,所以容珩準備到東邊的海里悄悄捕些魚來吃,雲瀟瀟則是提議可以再到附近看看有沒有無毒的野獸和野味。
師徒二人各帶著三個暗衛出發了,離羽則是帶著兩個暗衛出去找柴生火,為容珩師徒回來之後的事情做準備。
拂衣為沈傾簡單鋪了下床,讓她在上面小睡一會。
沈傾應下,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本就懷著身孕,再加上這般折騰,她的身子屬實是有些受不住,不過得知了陸晏性命無虞的消息,沈傾也算是暫時稍稍安了些心,所以很快便睡著了。
將雲瀟瀟剛剛脫下的那件南疆人的衣裳蓋在沈傾身上,又拿一縷乾淨的布條蘸了清水,為沈傾潤了潤已經有些乾裂的唇瓣。
謝昭華靠在一旁,就那麼看著拂衣一項又一項的折騰,直到將沈傾侍候的乾淨清爽,才總算是閒了下來。
一個時辰之後,容珩一行帶著十幾條已經處理好的肥魚回來了,離羽也已經生好了火。
容珩那邊剛剛把魚用木枝穿好,雲瀟瀟一行也帶著兩隻斷氣的野雞回來了。
至於蘑菇和野果,南疆四處都是毒蘑菇毒果子,雲瀟瀟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一個能吃的,只好作罷。
讓暗衛出去將兩隻野雞處理好,雲瀟瀟開始和容珩一起烤魚,途中還不忘灑上幾種香料。
謝昭華熟練的加入隊伍,「你們準備的還挺齊全。」
雲瀟瀟笑笑,「在外面走的多了,所以每次出門之前最先準備的就是這些。」
待魚烤好,雲瀟瀟將沈傾喚醒,讓她先吃。
沈傾接過,嘴角漾起一抹笑,也不睡了,乾脆和眾人一起到火邊吃魚。
說起來,這種經歷,沈傾活了快十七年,還是第一次。
雲瀟瀟一邊撒香料一邊調侃,「表妹可是還沒體驗過這番情景吧,是不是很特別?」
沈傾優雅的剔除一根魚刺,輕應出聲:「確實,不過希望下一次體驗的時候不至於這般緊迫。」
雲瀟瀟沒忍住笑出了聲:「待到將陸晏救出回了盛京,你生了孩子,我就帶你四處轉轉,怎麼樣?」
沈傾眼底泛著細碎的光,「好啊,再帶上阿音,她早就同我說想出去走走呢。」
雲瀟瀟笑著點頭,又將一隻雞腿塞到了沈傾手裡,「多吃點,可別餓著了肚子裡的小傢伙。」
……
翌日一早,沈傾剛剛睜眼,就聽負責守夜的暗衛來報,說大批南疆士兵朝著這邊追來了,看那架勢,少說也有五百人。
不由分說,拂衣一行抱起沈傾就開始了新的逃亡,走出屋門才發現,天色還大暗著,那些南疆士兵顯然是尋了他們一夜。
這麼逃下去屬實不是辦法,天就快亮了,而南疆雖然藏身之地眾多,但到底就那麼大一點地方,所以思索一番之後,沈傾一行決定先到謝昭華之前探查的那片密林躲一躲。
雖然裡面毒蟲眾多,但他們有容珩和雲瀟瀟師徒在,又有糰子壓陣,就算是遇到蠱蟲也不至於招架不住。
和謝昭華預料的一樣,這片密林比他們來時遇到的那片還要兇險的多,只是剛剛進入,就遇上了成群的毒蟻和毒蜂,每一隻身上的毒素,都是見血封喉的存在,好在眾人武功極高,又有容珩師徒的強性迷藥斷後,這才能順利逃脫。
稍稍緩息之後,雲瀟瀟疑惑出聲:「師父,你這又是哪裡來的毒藥,我怎麼沒見過?」
「之前找你的時候,無意間遇到一個找我尋仇的,順手殺了又搶了。」
容珩答的輕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專門殺人越貨的強盜。
雲瀟瀟蹙眉,「你又招惹仇敵了?」
略帶嫌棄的語氣,顯然是覺得自己日後單獨出門的危險性又多了幾分,畢竟之前的時候這種情況發生的可不少,找不到容珩這個罪魁禍首,就拿她這個好拿捏的徒弟開刀。
容珩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這次我真沒惹事,是毒雲的徒弟,叫什麼來著……對了,雲乘,聽說還是千毒門的長老,我把他殺了,也算是給沈傾丫頭解決了一個潛在隱患。」
聽容珩這般說,雲瀟瀟倒是沒什麼意見了。
一行人剛走出沒多遠,就見地上成片的毒蛇群朝著眾人快速逼了過來,好在眾人都有輕功在身,不過擺脫那些毒蛇還是耗費了不少時間。
幾番周折之下,眾人也漸漸迷失了方向。
就在這時,一直安穩趴在沈傾懷中的糰子突然睜眼,一雙金眸定定望著密林的最深處。
沈傾輕撫了一下它的毛髮,糰子的想法便從腦海中浮現——
我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沈傾傳遞意念——
危險麼?
糰子搖頭,不知道是沒有危險,還是那些危險根本傷不了它。
見狀,沈傾便朝眾人提議繼續深入,眾人有些詫異,現在的位置就已經足夠躲避南疆士兵的追殺了,再往深走,指不定會遇到什麼別的危險。
不過沈傾已經說了,他們也便都同意了。
沈傾思慮周全,行事穩重,這一點,他們都知道。
按照糰子所指的方向,眾人開始朝著密林不斷深入,而隨著逐漸靠近糰子所指之地,林中各樣的蠱蟲便愈發多了起來,從一開始的蠱蟲侵染毒物,到後來的蟲蠱,再到最後的五毒蠱,危險層層遞進,不過有糰子在,這一切都不足為懼。
就在眾人已經走了足足兩個時辰的時候,密林中的樹木漸漸矮了下去,陽光不斷射入,密林眼前的景象也愈發開闊起來。
密林之後,是一片小型山谷,草木茂盛,鮮花盛開,同剛剛的危險叢生儼然是兩個極端。
然而,眾人都清楚,南疆這個地方古怪太多,所以越美好的地方,就越值得警惕。
按照之前的分配,離羽、謝昭華、拂衣和容珩分別帶著幾個暗衛朝著幾個方向過去打探情況,沈傾和雲瀟瀟則是留在原地等候消息。
約莫一刻鐘之後,四人相繼帶著暗衛回來,同時也帶回來了沒有危險的消息以及山谷的具體情況。
山谷位處南疆西南,一邊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懸崖,也是南疆最南邊的邊界,另一邊則是他們來時經過的密林。
山谷周邊的小山並不高,只比密林之中的高大樹木稍稍高了幾許,從山頂向下望去,裡面的情形也是一覽無餘——
只有一座地宮。
同他們昨日發現的另外四座地宮建設的一模一樣的地宮。
也是南疆的第五座地宮。
聽到『地宮』二字,沈傾眉頭不由得稍稍蹙起,直覺告訴她,這些地宮之間,必然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繫,而且,極有可能攸關整個南疆。
見眾人久久不動,糰子再次發出催促的喵叫聲,仿佛山谷里有什麼吸引它的東西。
而按照眾人的打探,山谷里除了那座地宮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糰子有可能知曉地宮的秘密。
沒有繼續猶豫,沈傾抱著糰子走向山谷,柔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暖而美好,空氣中花朵的幽香不斷鑽入鼻腔,舒緩又宜人。
剛到山谷谷口之外,沈傾就一眼看到了眾人口中的地宮——
地面上的建設部分並不多,只有靖安王府中的一間亭子大小,形狀有點像一座牌坊,只不過更加立體些。
除了那條可供三人並肩通過的入口之外,地宮最惹眼的便是上方的圖騰:五毒按照蠍、蛇、蜈蚣、金蟾、壁虎的順序依次排列,昭示著五毒在南疆的地位。
蠍,即為五毒之首。
而如今,蛇才是南疆的五毒之首,這其中,沈傾夢中的紅衣女子,也就是南疆大祭司必然功不可沒。
下一瞬,沈傾剛準備踏進山谷,就見地宮另一側走出兩位少年,冷聲開口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我扶桑一族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