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睜開眼睛,就見面色蒼白的陸晏睡在自己身側,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同自己十指緊扣。
微微側身撫上陸晏的眉眼,卻見後者緩緩睜眼,微微沙啞著嗓子開口,眼底是掩不住的耀眼光芒,「醒了?可還有哪不舒服嗎?」
沈傾搖頭,眼神詢問陸晏現下什麼情況了。
陸晏微微用力將沈傾拉進懷裡,將頭埋在她頸間汲取熟悉的氣息,接連數月一直空虛的心臟瞬間被填滿,「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沒有人知道,在得知扶鳶準備自爆同眾人同歸於盡的時候,陸晏有多麼恐慌,他害怕極了,他怕自己真的死了,更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沈傾。
沈傾輕應一聲,手臂從陸晏身下穿過,環住陸晏精窄的腰身,一股濃郁的失而復得感瀰漫沈傾的整個胸腔。
兩人起身出門的時候,已經將將午時,見兩人終於安然無恙的醒來,眾人皆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這夫妻兩個一個身懷六甲,一個拿命對戰,一昏迷又是三天三夜,屬實把眾人嚇了個夠嗆。
午膳之時,兩人從扶君口中得知,如今的南疆已經是他在掌管,戚烈則是前日一早就趕回了南陽城,派人將驍騎營一眾將士的屍骨帶回安葬。
容珩已經找到了致使那五千將士昏睡的毒素源頭,如今正帶著雲瀟瀟和拂衣兩個在扶君臨時搭建出來的小藥房裡沒日沒夜的研究解藥。
一切都已經步入了正軌,沈傾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向扶君道:「之前我臨時帶走的那些百姓可安置好了?」
迫不得已,沈傾燒了他們的家,所以後續的事情她自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看著沈傾眼底一閃而過的愧疚,扶君寬慰出聲:「沈傾姑娘放心吧,我已經讓人給他們找好了臨時的住所,房屋也已經在建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沈傾總算是放心了,扶君卻是又提醒了她一聲:「之前容珩神醫為你們診脈,說你們兩個一個失血過多險些傷及根本,一個耗費心神傷及本源,都需要好好修養一番才行,這些日子你們便不要急著回大楚了,多在南疆王宮住些日子如何?也好體驗一下扶桑城的風土人情。」
扶君盛情相邀,兩人自是不能拒絕,點頭應下。
一邊是秩序新建,一邊是解毒在即,南疆王宮的眾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唯獨以養身體為主的陸晏和沈傾百無聊賴,每日不是在宮中閒轉就是到城中亂逛,日子滋潤的不得了。
閒暇之際,兩人還到城外的萬蠱窟轉了一圈,曾經的兇惡之地已經被扶君命人填平,也將南疆曾經的罪惡和殺孽深埋了地下。
而一生悲苦卻又罪孽深重的扶鳶,則是屍骨無存,將氣息灑在了南疆的這一片土地上,卻又被風沙吹向遠方。
……
十日後,三月十五的這晚,容珩三人終於研製出了解藥,並連夜送到了南陽城試驗。
過程很順利,當夜子時昏迷數月的謝池安便醒了過來。
見解藥有效,容珩三人又連夜製作了五千份出來,待到第二日的時候,那五千將士已經悉數醒來。
擔憂多日終於見到戚屹川再次睜開了眼,戚烈老淚縱橫,謝昭華也是雙眸通紅,強忍著眼淚才沒有落下來。
陸晏和沈傾的身體基本痊癒,加之南疆的吃食他們又屬實吃不太慣,所以便跟著容珩一行離開了南疆。
臨走之前,扶君面露懇切,詢問可否將蠱獸留在南疆,不用全部,兩隻就夠。
作為扶桑一族的信仰,扶桑蠱和蠱獸在族中都有著極為崇高的地位,然扶桑蠱早就同陸晏契約,自是留不下的,所以扶君便把主意打到了蠱獸的身上。
然而血脈最為精純的糰子又已經和沈傾契了約,所以扶君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那兩隻成年蠱獸,至於糰子的哥哥,如果陸晏能夠同意,扶君自然也是想留下的,只不過,扶君覺得這樣未免太過貪心了些。
陸晏卻是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將決定權交到了陌家的手上,蠱獸是陌家一手養大的,陸晏做不了主。
沒辦法,扶君只能跟著一行人出了南疆,以為扶桑一族留下兩隻心靈寄託。
沈傾一行穿過密林的時候,就見戚烈已經帶著謝池安戚屹川和一眾將士在等了。
毫無疑問,南陽城能得此平靜,大楚能避免一場浩劫,陸晏夫婦功不可沒。
下一瞬,一眾將士齊齊跪地,異口同聲呼喊出聲:「參見靖安王,參見靖安王妃!」
氣勢震天,可達雲霄,扶君滿臉震撼,之前扶鳶想要對戰的,就是這支隊伍嗎?
雖然那一幕沒有發生,但光是想扶君也可以想像的到,那必然會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的一戰。
好在,他們及時阻止了這一切。
一行人隨著戚烈去了南陽城,後者早就在城主府準備好了酒宴,只待沈傾一行抵達就可開席。
陸晏大病初癒不宜飲酒,沈傾又有孕在身,所以今日的酒則是由另一位大功臣容珩全權代勞了。
酒過三巡之際,容珩人已經開始不清醒,不過卻是始終沒忘了朝謝池安討要好處,畢竟足足五千個人救下來,他可是耗費了不少心思。
謝池安也是大氣,大手一揮就允了,只要他能做到的,條件任容珩開。
容珩當即滿臉愉悅之色,然還不等開口,就沒撐住醉了過去。
從戚烈口中得知,再過兩日他們就準備啟程回京了。
如今南邊戰事已平,謝池安又是多年未曾歸家,這次自然也是要跟著一併回去的。
另外,陸晏還與扶君訂下了協議:在兩人有生之年,大楚鐵騎不會踏進南疆半步,而南疆蠱蟲也不會出現在大楚國土之內。
看到這一幕,鎮守南邊多年的謝池安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止是為了自己多年心血終於得到圓滿,還為南陽百姓以後可以安穩生活而歡喜。
謝池安如今二十歲,十二歲那年隨著父親安國公來了邊關,多年征戰。
後來,安國公因為身上的暗傷再也無法擔任將軍之職,謝池安便將一切重擔都扛在了自己肩上,只為安國公在盛京能沒有後顧之憂。
而今八年過去,謝池安終於可以再回盛京。
南陽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他也該回盛京同家人團聚,盡為人子該盡的責任了。
翌日一早,沈傾一行同扶君去了嶺南,見到了陸晏的外祖父和舅舅,也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的陌無塵。
相比之前,陌無塵臉上多了幾分男子的成熟和堅毅。
「一段日子不見,表嫂竟做了這麼一番大事。」陌無塵臉上笑意從容,顯然已經聽說了南疆那邊的事情。
沈傾抿唇一笑,「準備何時再回盛京?」
陌無塵不動聲色的朝著自己祖父和父親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回應道:「應該還得再過些日子,等我回去的時候,表嫂肚子裡的小傢伙應該就出生了。」
陸晏眉眼帶笑的插了一句:「正好幫我們帶孩子,又省了一份奶娘錢。」
以沈傾的身份,生了孩子之後,最少是要請三個奶娘的,一個專門負責餵奶,另外則是輪流負責照看孩子。
陌無塵沒好氣的白了陸晏一眼,「好歹也是一個王爺,怎麼就摳到了這般程度,簡直沒眼看。」
陸晏答的理所當然,「你不懂,我現在可是要養家餬口的,得事事精打細算。」
陌無塵本想說一句「靠你那每月的那二百兩養家餬口嗎」,不過想了想,還是礙於人多,沒有直接拆穿他。
另一邊,扶君也已經和陌老爺子商定好了蠱獸的歸屬,兩隻成年蠱獸送到南疆,糰子的哥哥則是繼續留在陌家。
雖然知道蠱獸本就是扶桑一族的至寶,但陌老爺子到底還是想留些念想,待到天氣暖和些,他還想到南疆看看,看看扶芷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也算是為自己多年的思念尋一個寄託。
南疆如今事務頗多,所以扶君沒有多在嶺南多待,商議好蠱獸歸屬之後,便帶著兩隻蠱獸回了南疆。
沈傾和陸晏難得過來一趟,自是要再住些日子,直到三月末的時候,才在楚凌淵的書信催促下啟程回盛京。
然,剛走到一半,沈傾的肚子便開始疼了起來,容珩診脈過後,說沈傾月份已經大了,不宜再長途奔波,於是陸晏也就乾脆在附近的城池暫時住了下來。
怕客棧沈傾住著不舒服,陸晏直接一擲千金買了一棟三進三出的宅院。
見狀,沈傾忍不住眉眼彎彎,想當初在雲城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為了多看陸晏幾眼,大筆一揮直接買了一棟宅子做他的鄰居,如今也算是緣分循環了。
不過……「你哪來的銀子?」
沈傾記得,陸晏出門的時候可沒帶多少銀子,而這棟宅子少說也得上千兩銀子吧,陸晏從哪弄來的?
正在往宅子裡搬東西的離羽離澤兄弟兩個苦哈哈的朝著這邊看了一眼,「主子借我們的。」
話落,兩人齊齊朝著陸晏看了一眼,眼神示意陸晏別忘了還,這可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了,以後是要用來娶媳婦的!
等等……離澤已經娶過媳婦了,所以最終受害者只有離羽一個。
陸晏摸了摸鼻子,朝著沈傾看了看,「皎皎,我借了離羽一千四百兩,離澤一百兩,以後回了盛京,你記得幫我還了。」
沈傾一臉無語的別過頭去,主子朝下屬借錢,陸晏可真是夠倒反天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