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管家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也顧不得沈傾還在場,當即詢問道,「可知是因何事惹怒了陸世子?」
小廝點頭,「是四公子,回府的途中撞到了陸世子的馬車,聽說陸世子還受了傷,現在正在正廳坐著等交代呢。」
一聽賀四公子傷了陸晏,余管家差點當場昏死過去,心頭暗罵賀家這四個公子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陸晏是誰,那可是靖安王府唯一的獨苗苗!
思慮片刻,余管家將此處交給了賀文晟處理,自己則是朝著正廳快步趕去。
他決定了,待賀侍郎回來,他就上交辭呈,不幹了!
和那些賣身給了賀家的奴僕不一樣,余管家是賀家從外面僱傭回來的,想要離開,並不困難。
聽著余管家和小廝剛剛的對話,沈傾當即一怔,陸晏被撞了?
轉念一想,還能找上門來興師問罪,傷得應該不重,於是心頭瞬間安定了不少,不過還是讓蟬衣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情形。
不多時蟬衣便回來了,聽到陸晏只是手背擦破了一點皮,而且傷口已經癒合了大半之後,沈傾頓時放心了,站在一旁靜等府醫的到來。
之前在雲城的時候,雲瀟瀟曾經和她說過,見到傷患之後,一定不能隨意移動,否則很有可能會加劇他的傷勢。
約莫兩刻鐘之後,剛剛被余管家勒令去請府醫的小廝拉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匆匆跑了過來,老人氣喘吁吁,整張臉都慘白一片,正是賀家的府醫張大夫。
張大夫被小廝拽的七葷八素,身子都有些搖晃。
沈傾虛扶了他一把,「張大夫,還請您看看三少夫人身上的傷勢如何了,因為不知道具體情形,我們沒有貿然移動。」
張大夫點點頭,蹲下身去,但礙於男女之防,只能粗略檢查穆靈月的狀況,不過眉頭卻是愈發蹙起。
待張大夫檢查完,確定移動並不會加重穆靈月的傷勢之後,沈傾才直接將穆靈月抱起,朝著屋內走去。
賀文晟沈傾自然是不會用的,讓小廝來又有損穆靈月的名節,婢女力氣又太小,所以沈傾沒指望任何人。
看著沈傾的背影,穆靈汐眼底有崇敬徐徐升起,最後悉數轉化為堅定。
待將屋門關好,沈傾才開口問道,「張大夫,三少夫人的傷情如何了?」
張大夫看向穆靈月的眼神帶著憐憫,「臉上的傷還只是外傷,看起來嚴重但過些時日便能養好,小指斷裂,就算是接好以後怕是也會留下殘疾,小腿骨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斷裂了,老夫畢竟是個男人,多有不便,所以還是得請少夫人去城中請會接骨的醫女過來,方能下具體決斷。」
沈傾點頭,讓蟬衣出去請醫女回來,隨即目光又轉到張大夫身上,看著張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樣,沈傾開口,「屋內只有我們幾人,張大夫有話直說便是。」
思慮片刻,張大夫才開口道,「少夫人,剛剛老夫為三少夫人診脈,發覺她的脈象有些不對,不出所料的話,三夫人的身上應該有不少舊傷,最嚴重的一道,已經危及到了心脈。」
沈傾神色一凜,讓穆靈汐的貼身婢女將張大夫帶到偏院,自己則是和穆靈汐一同將穆靈月的衣裳褪下。
剛剛撩起衣袖,大片的青紫色肌膚便瞬間映入兩人眼帘,淤痕幾乎布滿了整條胳膊。
兩人同是神情一沉,凝重著臉色將穆靈月的上衣褪下,就見數不清的傷痕布滿了胸前,已經凝成傷疤的燒痕,剛剛結痂的咬痕,還有賀文晟昨夜才留下的掐痕。
一道一道,觸目驚心。
後背上多是鞭痕和劃痕,青紫色的,暗紅色的,幾乎爬滿了整個後背。
穆靈汐愣在當場,怎麼也沒想到昨日還笑著喚她妹妹的穆靈月竟然遭受了這般非人的虐待,大顆眼淚不受控制的接連滾落,卻又怕落在穆靈月的身上,連忙匆匆擦乾。
沈傾臉色緊繃,怎麼也沒想到賀家竟然會將穆靈月折磨至此。
就算是那些犯了死刑的罪犯,都不至於受此對待。
只給穆靈月留了一層裡衣,兩人又將她的裙子褪下。
和傷痕累累的上身一樣,穆靈月的雙腿也滿是創傷,最嚴重的是兩條小腿,呈極不自然的弧度彎曲著,膝蓋處塌陷下去一塊,像是被重力襲擊所致。
穆靈汐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眼中的淚也止不住的流下,沈傾讓丫頭將她帶到一旁,自己則是輕輕為穆靈月穿戴好。
屋內安靜極了,就連空氣都漸漸凝滯起來,直到蟬衣將醫女帶回,沉重的氣氛才微微被打破。
然而,在得到醫女的診斷之後,氣氛卻是瞬間又凝重了起來。
穆靈月的兩條小腿悉數折斷,就算接好也難以完全復原,不是因為這次傷的太重,而是因為曾經就斷裂過,但是並沒有完全養好,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後果。
膝蓋凹陷,是因為一塊骨頭已經被完全打碎,若想醫治,就必須將膝蓋劃開,再將碎骨取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些傷並不是今天所致,按照傷勢來看,應該是昨日下午,也就是宮宴結束,穆靈月和賀文晟剛剛回到家的時候。
同時這也意味著,穆靈月的傷勢已經錯過了最佳醫治時機。
醫女是盛京城有名的接骨聖手,但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建議沈傾進宮請太醫過來,說不定效果會好一些。
沈傾當即讓蟬衣回宜寧侯府找沈奕安入宮去請太醫,同時讓穆靈汐的貼身侍女回陽陵侯府去請陽陵侯過來。
按照沈傾的預料,陽陵侯今日在朝堂上十有八九會被參,這些時日應該也不會再頻繁往青雲巷跑,所以下了早朝十有八九會在府上。
所以今日,她必然會為穆靈月討一個公道回來。
待沈傾安排好一切,醫女又細細給穆靈月診了診脈,才看向沈傾,「少夫人,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三少夫人胞宮受損,以後怕是再也不能為人母了。」
醫女的眼底帶著濃濃的悲哀,不能生育於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悲哀,更何況,穆靈月還是侯府出身。
她雖不曾參與過那些鉤心斗角,卻也知曉,子嗣對於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意味著什麼。
聞言,沈傾當即怔住,沉默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我知道了,還請醫女先為她接好斷指。」
醫女點頭應下,示意兩人先行出去,自己則是拿過一旁的藥箱。
沈傾帶著還處在錯愕中無法回神的穆靈汐出了房門,賀文晟就在門外,一眾妾室花容失色地站在角落,生怕被沈傾遷怒。
沈傾晃了晃穆靈汐,後者終於回過神來,沈傾這才認真叮囑道,「靈汐,二小姐這裡交給你,你勢必要寸步不離的守著。」
穆靈汐剛想要問沈傾去哪裡,就見沈傾已經轉身朝著賀文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