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成精的徐建哪裡不清楚李斯文的言外之意,不禁老淚縱橫,欣慰的笑道:「既然小公子倦了馬車,那今兒就歇一歇,我去吩咐下人尋點瓜果來。」
「徐叔,還是我來吧。」單婉娘主動接過了徐建的任務,順道催促他趕快去休息,別耽誤了明天的行程。
徐建連應了幾聲,便在右武侯的帶領下,從馬車上拎著一床被窩,在行宮的側殿,尋了個空地閉眼休息。
正午,李斯文慢騰騰的學著孫紫蘇的樣子,尋了塊陽光正好的空地,將一筐筐的黃花蒿擺出來,放架子上曬乾,身後還有一行太醫,正手腳麻利的鋪著。
「你看看你這麼大人,幹活怎麼這麼慢!」
孫紫蘇很快就弄完了自己的那幾筐,叉著小蠻腰得意的走到李斯文面前。
對此,他翻了個白眼,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細腿,一點也不想搭理她。
這傢伙從小長在深山裡,體力充沛、藥理精湛,又習得一身好功夫,平日裡可能都是和豺狼虎豹打交道的狠角色。
和她在空曠的田野鬥氣?不值得,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孫紫蘇見李斯文不搭茬,不滿的嬌哼一聲。
旋即滿眼羨慕的,看著不遠處的一處陰涼里,正不緊不慢的鋪著軟榻,身穿一襲素色長裙的單婉娘。
窈窕的身姿,在單薄的衣料下更顯婀娜,讓人簡直移不開眼。
她也清楚,這是按她的性子,一輩子都學不來的端莊,以她看來,軟榻哪裡需要這麼麻煩,還要一點點的撫平褶子,人一坐就沒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看兩本藥經。
但心中不屑,不代表她不羨慕這種從骨子裡散發而出的大家氣,好優雅......
單婉娘注意到孫紫蘇的目光,身形一頓,朝她微微一笑,而後轉身取出一個托盤,這才輕移蓮步走到李斯文面前:
「公子忙活了好一陣,且休息一會兒吧,吃吃茶用用點心。」
李斯文自無不可,雖然他這小半天一筐黃花蒿都沒弄完,但不妨礙他辛苦了自己。
隨手將手裡的蒿扔回筐子裡,無視孫紫蘇心疼草藥的怒視,一屁股就坐在了平平整整的軟榻上,還不舒服的轉轉身體,調整坐姿。
說起軟塌,李斯文就不由想起藍田老家,自己房間裡的靠背椅,那半躺著才叫舒坦。
但後世稱作木椅的坐具,現在還被稱作是胡凳。
平時藏在臥室里,自己偷摸坐坐還行,但這種還被大眾視作難登大雅的東西,放外邊讓人看見,總是不好。
在這一點上,即使李斯文是徐家的二公子,但也得聽單婉娘這個管家的。
「公子,奴婢聽聞長樂公主煮的一手好茶,特意從廚娘那裡請教了一手,趕緊趁熱嘗嘗?」
李斯文低頭瞄了一眼,這和後世羊肉湯沒啥區別的茶,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他明白了,婉娘這是想他死。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
李斯文還在猶豫是辜負佳人好意還是大吐特吐,兩種選擇搖擺不定的時候,徐建恰好休息好,帶著整備好的十騎扈從趕了過來。
見到李斯文,眾人拱手而拜,徐建匯報:「公子,十騎已經整裝待發。」
李斯文先是一愣,隨後狂喜湧上心頭,感謝徐建救他於生死危難之中。
他不著痕跡的將茶湯退遠,無視一旁單婉娘投來的幽怨眼神,急切吩咐道:「那咱們這就出發!」
「這......」徐建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單婉娘:
「公子可能不清楚,最近終南山一帶素傳有凶獸出沒,而且,正值荒年,山里也不知道窩藏著不知多少的流寇強盜。」
「再加上這一路上要跋山涉水,難免出現些危險,公子身體金貴還是在此地暫候,由老奴帶著十騎去烏鞘嶺查看便是。」
李斯文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某去烏鞘嶺,最主要的並不是查看煤的存在,更要探明烏鞘嶺的規模,地形地勢,好方便日後開發。」
「不然僅憑一眾農夫,就算是采了煤,路途迢迢送來,價格也不可避免的上去了。」
「而長安周邊多林,就算城裡封禁,不願意多花錢的百姓,也會想法設法的出城燒炭,這反而與某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
「但某想賣給長安城裡百姓的,是物美價廉,可以取代木炭的煤,真正掙大錢的,是和煤一起捆綁銷售的煤爐子。「
「百姓才有幾個錢,那些家財不菲的權貴富翁們,才是某想要掏空的人選。」
而且,他從書里看到過,依稀記得華夏地區的含煤地層和煤層中,伴生礦種類可是異常的多。
其中高嶺土是燒制白瓷的上好選擇,等玻璃燒制出來衝擊市場,掙一筆錢後,還可以用白瓷取代玻璃,再掙一筆。
而煤礦伴生的耐火黏土,更是可以製作高爐用於煉鐵煉鋼,事關長孫家賠償,數額巨大由不得他不急。
等等......李斯文猛地驚覺,煤的伴生礦里,好像是有鐵的吧?
就算含量不高,但怎麼著也足夠現在的生產力開採大幾年了!而幾年後,南詔那地方也早打下來了,有了攀枝花鐵礦區,誰還在意藍田這半生鐵礦。
事關長孫家興衰,他想要去烏鞘嶺的想法也越是堅定,有鐵礦長孫家必衰,沒有鐵礦,過幾年長孫家必衰!
「茲事體大,某是一定要去的。」
「可是....」徐建有些為難,小公子事關徐家香火,容不得他疏忽:「婉娘,你也勸勸公子,萬一有個意外......」
「公子——」單婉娘剛要開口,卻注意到李斯文堅定的目光,沒出口的話不由咽了下去。
就在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眼看陷入焦灼的情況下,解圍的人悄悄到了。
「既然他去意已決,但便讓他去吧。」
兩人猛地回頭,卻發現一身青緞道袍的李麗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兩人身後。
「草民/民女拜見公主。」
徐建拱手而拜,默不作聲的離開。
自家公子與長樂長公主之間的風流韻事,他這段時間可聽說書先生念了不少,自然識趣的讓開,好讓他們互訴衷腸。
單婉娘則有些羨慕的瞄了李麗質一眼,若是她能像兄長一樣習得一身好武藝該有多好。
那今天公子的困擾便能由她而解,根本輪不到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