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毓這才發現,客廳添置了不少大件家具。
她上了樓,推開臥室門。
原本空曠的房間,驟然變得擁擠。
中間還放了鞦韆椅,塞了軟墊,冬天可以窩在裡面打盹。
梳妝檯上,也放滿了胭脂水粉。
打開衣櫃一瞧,不屬於她的衣裳,也整齊掛在上頭。
這些衣服,皆是易安百貨新款,尋常百姓,買上一件都要傾家蕩產。
衣櫃下面的格子裡,還放著一隻箱子。
鍾靈毓看著眼熟。
她將箱子拿出來,打開,裡面是各種珠釵首飾,還有兩千塊錢。
是昨晚沈懷洲遞給她的那些。
緩緩將箱子關上,鍾靈毓悠忽冷笑。
沈少帥果然財大氣粗,他寵女人,倒是一擲千金。
可惜,鍾靈毓不想要。
然而,這些也退不回去。
若真要退回,先不說要花大價錢僱人搬東西,肯定會惹怒沈懷洲。
她實在怕他。
鍾靈毓想了想,把那些不屬於她的衣衫首飾,都擱置在箱子裡,清點後,盡數封進庫房。
她不想當沈懷洲的寵物,他的東西,她也不會收。
待母親病癒,她攢夠錢後,就會和母親一起離開這裡。
遠離鍾家,遠離沈懷洲,遠離這個令她討厭的地方。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鍾靈毓匆匆收拾乾淨,便去了成衣鋪做工。
她正在鋪子整理貨物,門口兩個珠光寶氣的婦人,踏進店裡逛了逛。
逛累了,她們在休息區坐著說話。
「你有沒有看今日的晨報,咱雲城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
「江家二公子,就警備廳副廳長家的,那位竟半夜被人擄走,讓人丟進鄉下的糞坑裡。」
「竟有此事!是誰幹的?」
「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位江二少,被撈出來的時候,都醃入味了。真夠倒霉的,也不知道得罪哪方神仙,唉!」
鍾靈毓豎著耳朵,不由笑了笑。
江綜睿此人,行事不羈,風流乖張。
這等處事之風,怕是仇人不少。
想要教訓他的人,從街頭排到街尾。
這一點兒都不稀奇。
她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傍晚,因鋪子裡事情多,鍾靈毓留了半個時辰。
天色漸黑,橘黃色燈光淡然,將黑夜暈染成霧蒙蒙的一片。
白日熱鬧的長街,有些荒涼。
這時,抽絲般細雨傾瀉,夜色愈發冷,平日裡的黃包車,也沒見一輛。
鍾靈毓只好邊走邊留意。
忽然,身後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她回頭看,隱約瞧見,不遠處一道藏在牆邊的影子。
是個男人!
汗毛倒豎,鍾靈毓加快腳步。
時不時用餘光看一眼。
那影子,突然飛速靠近。
鍾靈毓白著臉,猛然回身。
長相猥瑣的男人,從暗處走出,嘿嘿笑道:「小娘子,可有興致隨我樂一樂?」
來者不善。
鍾靈毓故作鎮定,後退兩步。
貼到一家燒鍋鋪的牆面。
牆角放著一隻空罈子,觸手可及。
她冷聲道:「我兄長就在這附近,退下!」
「兄長?」男人哈哈大笑,「我怎麼記得,鍾小姐只有姐妹,沒有兄弟。」
鍾靈毓瞳孔微縮。
為何這男人認得她?
難不成,他是故意躲在附近,意圖對她不軌?
鍾靈毓咬了咬唇,直視他,「你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自然是愛慕鍾小姐,想與鍾小姐共度良宵。」男人大笑一聲,忽地如惡狼一般撲來。
鍾靈毓大驚之餘,抄起手裡的罈子,狠狠砸到男人頭上。
男人沒有防備,鮮紅血液順著額頭,流了滿臉。
他暈暈乎乎摸著血,大怒:「賤女人,你敢砸我。」
這時,鍾靈毓已經跑了很遠。
邊跑,邊喊救命。
晚上值夜的巡警,提槍而來,將鍾靈毓和男人,一併送往警備廳,做筆錄。
鍾靈毓心急如焚,「麻煩長官儘快審完,家母病弱,還需要我回家服侍。」
巡警不把她放在眼裡,「囉嗦什麼?耐心等著!」
一路暈暈乎乎,終於反應過來的男人,忽地大聲叫囂,對巡警就是一頓罵,「小癟犢子,知不知道我是誰,你敢抓我!」
巡警本想耀武揚威,殺一殺他的銳氣,可聽到他下面的話,頓時就嚇傻了。
男人道:「我表妹是霍凡紓,沈大帥府未來當家主母,你們眼睛都瞎了,敢綁我嚴舂昌,小心我剝了你們的皮。」
「哎喲,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巡警立刻換了副嘴臉,又給男人鬆綁,又給男人點菸,「原來是嚴大爺,方才我瞎了狗眼,確實沒看清,您這是怎麼了,滿臉血。」
嚴舂昌叼著煙,翹著二郎腿,顛著小腿,指著鍾靈毓說:「就是那個小娼婦,突然拿東西砸我頭,就你,去把她給我綁起來帶走。」
鍾靈毓深感不妙。
她勢單力薄,那巡警又畏懼權貴,若是真被嚴舂昌,帶出這警備廳,怕是無處可逃。
該怎麼辦才好?
暗暗想著對策,她腦海里莫名閃過兩個字:糞坑!
今早,江綜睿剛被人從糞坑裡挖出來。
對,江綜睿。
巡警要碰到她的前一秒,鍾靈毓猛地揮開,厲聲道:「江二少與我家妹有婚約在身,我鍾家和江家有親,你豈敢動我!」
聽聞『江二少』三字,蠢蠢欲動的巡警,直接愣住。
江二少...和鍾家有婚約?
若是如此,江二少是他們警備廳的二把手,鍾家又和江家有親,那眼前的女人,肯定不能得罪。
他為難地看向嚴舂昌。
嚴舂昌晃著腦袋,敲著筆,「女人都是滿嘴的假話,她在誆騙你,這都聽不出來?」
鍾靈毓沉靜道:「長官若不信,不妨去給二少打電話,問問他是否和鍾家有婚約。」
見鍾靈毓說得煞有其事,巡警又兩邊都不敢得罪。
只能通過打電話,邊確認事情真假,邊拖延時間。
接到電話的江綜睿,心情極差,陰沉道:「我和鍾家,確實有過親事。只是你問我這個,最好是有正事,若只是尋閒事來聽,我摘了你腦袋。」
巡警哆嗦了一下,趕緊道:「是鍾家大小姐,和祥城霍家侄兒嚴舂昌少爺,起了衝突,目前還在警備廳。」
江綜睿微愣,「你說的是...鍾靈毓?」
「是的,二少。」
江綜睿扶著額,低聲笑了笑,語氣和緩而深沉,「別輕舉妄動,等我過去...唱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