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指證皇后、太子和豫王。」
「我可以證明你就是侯府二爺,我們有青梅竹馬的情誼,你相信我,我能幫你。」
孟茜茹見他遲遲不開口,神情更是看不出半點喜怒,而她已經把所有籌碼都用上了,實在、沒法子了。
她甚至徒手抓著李洵的劍刃,任由掌心被割破,也要一點點走近他。
李洵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思緒在受到極度刺激和疲憊下已經失去了分析思考的能力,即便如此,他面上依然風平浪靜,靜得像深淵,讓人看不透,所以不自覺畏懼。
「別再靠近。」
「除非你想死在我的劍下。」
冷冰冰兩句話輕易就讓孟茜茹的心房崩塌,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二爺?」
都這樣了,他為什麼還能拒絕自己!
「她不要你,她不要你了!」
孟茜茹崩潰嘶吼,這個字眼到底刺激了李洵,他手腕一動,劍刃一橫。
掌心擦破皮和被割裂成傷口是兩碼事。
孟茜茹立刻吃通放手,看著掌心鮮血淋漓的模樣,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李洵袖子一揮,她被無形的力道推開很遠,手裡的銀鐲卻被他安然握住。
「他不要我,不等於我就能放棄。」
「郡主,我不是你的李煦安,而且你在他心裡也沒那麼重要。他寧願為別人死,也沒想過要娶你。」
「他說得最多的也只是,你看起來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因為別人追在他後頭跑,只有你對他不屑一顧。」
「他那時也不過是個孩子,他追著你跑,口口聲聲說要娶你當媳婦也只是因為聽說媳婦不能對丈夫使臉色。」
「他盼著有朝一日,讓你追著他跑,他就成功了。」
李洵的話更傷人,孟茜茹好一會兒才把這些話全部吸收進腦袋裡,頓時生出的羞辱感無異於當年在敵軍陣營經歷的一切。
所以,李洵一直拿她當個笑話?
「不是的!你胡說,胡說八道···」孟茜茹想反駁,可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目光空洞,視線慢慢模糊。
李洵緊緊抓著銀鐲,轉身走了出去。
他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望著天邊不算明朗的幾顆星星,心道,哥哥,對不住了。你吩咐的每件事我都努力做了,但沒有一件做好。
你讓我替你侍奉侯爺和母親,但母親從未接納過我,侯爺···我猜他早就知道我不是李煦安,所以他回侯府的日子越來越少,見我的機會也越來越少,逢年過節讓人帶給我的東西也很少很少。
你讓我照顧好孟茜茹,我也儘量做了。可是、你真的好沒眼光,她不值得你喜歡。今日我斷了她的念想,就是不希望她下輩子還纏著你。
哥,你值得更好的。希望你別怨我。
還有,你讓我不要報仇,好好活著···
算了,你大概對我失望透頂了。
因為我自己也很失望,除了你以外,唯一對我好的葉蓁也走了,我找不到她,沒法子感應到她。
我連好好活著,這唯一一點奢求都沒了。
大概,這就是我對你食言的報應。
但是不行,我得找到她,就算她真的不要我,我也得親耳聽到她說這句話。到時、到時···
他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連呼吸都是,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天黑了,那個說要等他回去一起吃飯的人不在了。
可是他,真的已經很努力早一點回家。
怎麼、怎麼會這樣。
*
一連多日,百姓都在議論太子和豫王怎麼會一夕之間聯手逼宮謀反,而每日暖心閣出來的詔書不是抄家就是砍頭。
已經許久沒大動干戈,甚至習慣風平浪靜的皇帝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大刀闊斧砍掉朝中太子和豫王的所有枝幹,哪怕空缺一時無人可補,哪怕有些人是被迫效忠太子,現在都要按謀逆論處。
每日午門都要殺好幾個官員,家眷流放的流放,入獄的入獄,聽說是因為太子想謀害國師,才惹得陛下如此動怒,一時間皇城下人人自危,宛若煉獄。
京里京外所有官兵都歸董章統轄,忙到連賢妃出殯都沒時間休息。
李乘歌臨陣倒戈,給侯府留了條生路,皇帝暫時沒動他,讓他整頓北營軍,然後帶人親自抓捕太子黨羽。
好多官員都是從前和李乘歌一塊兒吃酒聊天的人,這一來,他真是里外不是人。
葉雪的案子自然也被拖延處理,倒不是有心寬恕,而是沒時間。
李洵搬到修葺好的宅子裡養傷,玉塵子日夜守著,好藥全用上,人卻一日日消瘦下去,只要有點精神就捻訣結印,耗費心神感應葉蓁。
每次不熬到吐血不罷休,可把玉塵子急壞了。
「哎呦,您老人家歇歇吧,再這麼下去你先見閻王了。」
「你是不怕死,可你要死了,就沒人找她了。」
桑喬算是說到了李洵痛處,讓他掐起的手指再三猶豫後放鬆了。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連著你的氣運和德行,雖查不出行蹤,但至少知道人活著不是。」
桑喬有些上火,狠狠攥住他兩指,生怕他一個激靈又要結印。
見李洵一臉落寞,他又於心不忍,「郡主都進大牢了,無論她找的人是誰,都沒指望了。興許過兩日就把人給你送回來了。」
「再說,沈同知和董將軍大張旗鼓地找,那人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你心肝兒一根頭髮。」
「您老人家好好養身子,安心等消息就是了。」
桑喬把自己都說服了,因而越發覺得李洵就是瞎操心。
可是李洵眼裡沒有半點兒亮光,沒人知道孟茜茹那日跟他說的話,他從最開始的不相信,到一直等,一直等,等得自己都不確定了。
到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葉蓁自己真的不想回來。
李洵摸索著銀鐲上繁複的花紋,大約是病氣散不開,他覺得一點兒希望都沒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師叔,其實命運改不了的是嗎?」
「當年拜師,長老說我命帶孤煞,逃不過孤獨終老。可師祖說,修行先修自己的命,把自己想求的、想要的都求來,也是人間小神仙。」
「我以為自己求來了,可是現在···」
他如洗的目光儘是茫然和悲痛,看得桑喬心裡難受,他說,「小師叔,師祖是不是騙我的。」
桑喬看他眼裡像蒙了什麼東西,都沒光了,心裡五味陳雜。其實他很擅長安慰人,說點什麼才能讓他開心點···
桑喬揉了揉頭髮,「你管他騙你還是真的,憑你的本事,只要你養好身子,葉小姐就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能發現。退一步說萬一有個什麼···下輩子的事兒還不是由你安排。」
李洵垂眸,「我就要這輩子。」
桑喬:嘿,你擱這兒跟我鬥嘴呢。
算了算了,他是病人,不計較。
「行行行,那你趕緊養身子,養好了才能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