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玉翡說了這麼多,大概能猜到出雲村接下來的遭遇了。
「既然對方已經如願以償的進入了秘境,那你們這些知道秘境入口的人要麼被當成馬前卒,推進去開路,要麼逃不過一個死。」
「他們那些人心狠手辣,應該沒那麼容易放過你們的吧?」
「正是!」玉翡忍著淚連聲道,「神君所料不差。」
「那些人喪心病狂,毫無人性可言,眼看我們沒有了理由的價值,就將我們全村老小都趕進了秘境的入口。」
「好在中途他們當中因為意見不和起了爭執,我因對入口處的地勢極為熟悉,就趁亂帶著族人跑了出來,躲進了山林之中。」
「他們一心要闖入秘境,自然沒有功夫顧忌我們,我們常年生活在這片山里,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因此才躲過了那些人的追擊,僥倖活得性命。」
「我們在山裡躲了數日,後來聽到這邊傳來很大的動靜,才派了兩個機靈的族人過來查看情況。」
「兩個族人親眼所見,那幫闖入秘境的人落荒而出,十分的狼狽,沒敢在山中停留,全都跑了。」
「我們等那些人離開數日之後,才折返出雲村,彼時,秘境的入口已經消失不見。」
「我們派人找遍了整座山,再也不見秘境的入口。」
玉翡說到這,聲音哽咽,語氣變得焦急起來:「神君在上,我們玉氏一族得神君庇佑才能在亂世之中保全性命,本該盡職盡責,護衛秘境的入口。」
「我等守護不力,讓奸人闖入了秘境,是我等失職,神君怎麼責罰我們都不為過。」
「可當年那些人早已生死,如今整個出雲村也不過百十口人,他們對當年的事情一無所知,求神君開恩,饒過他們,給我玉氏一族留一脈香火傳承。」
「玉翡一條殘命苟延千年,只想親自在神君面前請罪。」
「還請神君消除詛咒,放他們一條生路!」
我聽到這,總算是明白玉翡的所求所請了。
不由得嗤笑一聲,淡淡道:「聽你的意思,你是覺得出雲村的詛咒是我下的?」
玉翡一臉懺悔的表情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土灰,笑笑道:「也是,你們出雲村辦事不力,引狼入室,確實罪責難逃。」
「給你下個詛咒,讓你們長長記性也挺合理的」
「不過,玉翡,我那時在秘境中受了重創,靈力損耗過半,被人困在別苑中休養,連別苑的門都出不去。」
「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出雲村發生了什麼,又怎麼給你們下詛咒?」
玉翡驚愕的看著我,顯然還不太相信:「真的不是神君您的意思?」
我攤了攤手,嗤笑道:「我有必要騙你嗎?」
「不可能啊……」玉翡有些不甘心的自言自語,「除了神君您,還有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
「我們出雲村世代隱居在此,從未得罪過別人……」
我冷眼看著她,有些好笑道:「玉翡,你是苟活了千年有點健忘嗎?」
「當年闖入出雲村的那幫人不算是你們得罪的?」
「那些人的手段你也是見識過的,你真的以為他們能輕易放你們逃脫?」
「你想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想過,這可能是他們暗中對付你們的手段?」
「你放著這麼大一個仇敵不記恨,反倒是把這筆帳算在了我的頭上。」
「你這腦子,怕不是白長了吧?」
我一番話說得不客氣,實在是覺得這個玉翡在把我當傻子。
換做任何人,在得知村裡有這個詛咒之後,第一個聯想到的都應該是那幫闖入出雲村的外來者,而不是我這個一直庇護著出雲村的神君。
玉翡既然是玉氏一族推選出來的聖女,自然不會是個沒腦子的。
她會這麼認為,肯定有別的原因。
再者,神機道的那幫人再有本事,也下不了這麼厲害的詛咒。
這個詛咒就像是鈍刀割肉,一點一點的折磨著玉氏一族,讓他們世世代代都活在恐懼和絕望之中。
而以神機道的做派,斬草除根,讓玉氏一族帶著那個秘密永遠消失才是他們的風格。
所以,這並不是出自神機道的手筆。
玉翡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我若不是已經恢復了記憶,聽到她這番悽慘的哭訴,恐怕都要懷疑是我所為。
可我當年確實不曾對玉氏一族下過什麼詛咒。
而且,這麼厲害的詛咒,我都聞所未聞。
玉氏一族到底招惹到了什麼厲害的東西?
如果這個玉翡是真的不知內情也就算了,可她若是故意對我有所隱瞞,那麼她專門讓玉子良把我帶到這裡來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玉翡被我說得臉色有些難看,她擰著眉似乎是認真的思考了一陣,這才重新恭敬開口:「玉翡愚鈍,多謝神君提點。」
「可即便知道這是那些人的手段,憑我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也無法為族人出力。」
「神君仁慈,還請您看在我玉氏一族曾效忠於神君的份上,救我族人於水火!」
「玉翡願一死,為族人換取一線生機。」
玉翡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要不是她身上已經石化無法動彈,我估計她肯定要在我面前三拜九叩了。
我以前見的人類太少,還挺吃這一套的。
可現在,我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快二十年,見識了人心的險惡,也經受住了社會的毒打,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在我面前耍心眼,還把我當傻子。
所以,當玉翡說完之後,我沒忍住,直接就懟了回去:「你自己都說了,你是苟延殘喘的賤命一條,我要來何用?」
「再說,你如今這副模樣,只怕求死都難吧?」
「我若是真的要了你的命,倒是賞了你一個痛快。」
「你還想讓我出手救你們族人?」
「你是不是要的有點太多了?」
玉翡的臉色十分難看,她大概想不到我這高高在上的神君,此刻竟然是這個路數。
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撿了根樹枝一邊把玩一邊看著她道:「你死不死的,其實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不過你既然專門讓人請我過來,我倒是有些好奇。」
「想問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現在在人界的?」
我現在身無神力,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知道我真實身份的除了蘇清淵,應該就只有柳宴了吧?
他們跟出雲村沒有任何交集,自然不會泄露我身份的秘密。
而出雲村的人一直隱居在此,如果沒有特殊的渠道,應該也很難得到關於我的信息。
我倒要聽聽她怎麼合理的解釋這一點。
玉翡大概是有些緊張了,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斟酌著,小心翼翼道:「小人沒有妙算神機,哪裡知道神君的蹤跡?」
「只是,秘境的通道關閉不久後,那裡的石縫中就長出了一棵奇樹。」
「那棵樹雖然處在背陰的位置,卻生長得極快。」
「不過短短數年的時間就長得枝繁葉茂,把周圍其他樹木的風頭都蓋了過去。」
「我時常在那樹葉間感覺到有靈氣的波動,以為這棵樹或許是神君留下的神木,於是就讓族人悉心侍弄,好生照料。」
「後來有一日,這樹葉之間突然飛出來了一隻綠螢母蟲,它不知怎麼的,圍著那棵樹飛來飛去,好像很焦急的樣子。」
「那時族長還健在,他曾有幸見過神君臨凡,一眼就認出那隻綠螢是神君身邊的靈蟲。」
「他說靈蟲識主,既然神君的靈蟲從秘境飛來了出雲村,說明神君您肯定也到了人界。」
「只是那綠螢當時受了傷,一直在樹上靜養,直到最近一次周圍靈氣波動,它才醒來。」
「之後,它就一直試圖往外面飛,像是要去尋找什麼。」
「我猜測,它應該是要去找神君您,於是就讓玉子良帶著它一起下了山。」
我聽到這,微微點頭。
他們猜的確實不錯,那綠螢原本是蘇清淵特意抓來給我照明引路的,後來秘境動亂,我沒顧得上它,也不知道它飛到了哪裡。
沒想到它竟然循著我的氣息找到了出雲村。
只是,它原本並沒有這麼強的毒性,就是一隻識路且能照明的小靈蟲而已。
或許是後來在出雲村呆久了,被這裡的瘴氣所影響,才漸漸發生了變異。
玉翡的這番說辭,在我這還算站得住腳跟。
我想起來又問她:「你剛才說靈氣波動,是從那棵樹上產生的嗎?」
「那棵樹現在在哪?」
玉翡用目光示意下方道:「就在山腳下的山坳里,神君想看待會可以讓子良帶您過去。」
她說著,面露愁容,嘆氣道:「這棵樹剛長出來的時候,周圍一直有靈氣流動,我們族人都以為這是祥瑞,預示著神君您對我們出雲村的照拂。」
「可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我就發現一個問題。」
「這棵樹雖然時常有靈氣凝結,卻總是在夜間無聲無息消散。」
「慢慢,慢慢的,就把山裡的靈氣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們也不知道這些靈氣到底去了哪裡,只是看到山間的作物長勢越來越差,能捕獵的生物也越來越少。」
「從那以後,我們族人的生存,便愈發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