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良這番話說得誠懇,倒讓我有些羞愧了。
我本來還有藉機試探他的意思,沒想到這孩子這麼實心眼,有什麼就說什麼。
不過,他雖然實誠,卻也不笨。
至少看人還是有點眼力的。
他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和蘇清淵,我們兩個肯定是不會聲張出去的。
「你放心吧,這事我們肯定爛在肚子裡,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我為了讓他放心,笑著對他豎起四根手指頭起誓。
蘇清淵雖然沒有允諾什麼,但在我起誓完之後也跟著點點頭。
這已經算是他的表態了。
玉子良這才暗暗鬆口氣,放心了下來。
我看得出玉子良對我和蘇清淵還是挺信任的。
既然話題都聊到這,我順勢又問他:「你們石人村平時應該沒什麼人進得來吧?」
「那你這個師父是你們村裡的人嗎?」
玉子良搖搖頭道:「應該不是……」
「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為此還專門觀察過村裡的人,但沒有一個符合我師父的條件。」
「哦?什麼條件?」我有些不解的追問。
玉子良表情很認真道:「我雖然看不見我師父的容貌,但是聽他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大概能感覺到,他的年齡應該挺大的。」
「至少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前輩。」
「而且,他的腿腳似乎不太好,每次出現的時候還有人幫他推輪椅。」
我一聽,算是明白玉子良為什麼把村里人全都排除了。
腿腳殘疾這個特徵十分的明顯,如果是同村的人根本遮掩不住。
而且,石人村的村民二十歲左右石化症就開始發作,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出頭。
如果對方是石人村的村民,根本活不到那個年紀。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又想起來問玉子良:「我之前聽古小桃說你那屍香蠱挺稀罕的,這麼厲害的蠱應該是很多蠱師夢寐以求的東西。」
「你師父竟然捨得把這麼寶貝的蠱給你,你們的關係應該挺親厚的吧?」
「那你們石人村的事,他知道嗎?」
玉子良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知道的吧……」
「我師父從來沒問過我的身世,他好像對我們村子挺熟悉的,每次出現都能避開其他的村民。」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師父對村子的了解比我還多。」
「不過,師父不關心我們村的事,我也不敢多嘴。」
「我怕如果他知道我身上有這麼可怕的詛咒,以後就不來教我了。」
玉子良說到這,有些羞愧的抓了抓腦門。
他倒是不避諱,這麼直接就把自己的那點私心全都說了出來。
我笑了笑,安撫他道:「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你師父既然不問你的身世,那就是不在乎這些。」
「你又不是有意欺瞞。」
玉子良點點頭:「白姐姐你說對,我不會欺瞞師父的。」
「如果師父問起的話,我肯定會如實相告。」
我心道,他那個師父深諳蠱術,還能自由出入石人村,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石人村的那點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不定,他在收玉子良這個徒弟之前,就已經把村子的底細都摸清楚了。
又或者,他一開始收徒弟的目的就不單純……
「對了玉子良……」我餘光掃到洞外和女屍站在一起的阿零,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你那個屍香蠱是用來控制阿零的,那阿零又是怎麼來的?」
「難道他也是你師父送你的禮物?」
玉子良看了一眼阿零,認真的點點頭道:「阿零是師父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師父說,他不在的時候,阿零會陪著我。」
「我在山上打獵抓毒蟲的時候,都是阿零在保護我。」
「阿零對我來說是朋友,也是同伴。」
他說到這,眼神突然變得落寞起來,好像是想到什麼傷心事。
「怎麼了?」我看他情緒突然轉變,有些不解的問。
玉子良抬頭看我一眼道:「白姐姐,我們村的詛咒是不是你也沒辦法?」
我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你剛才偷聽我和玉姥姥說話了?」
「沒有!我沒有!」玉子良連連擺手,解釋道,「是我猜的。」
「如果你有辦法的話,肯定會需要我們做點什麼,或者讓我去召集村民過來商議。」
「可你見過玉姥姥之後,什麼都沒說,玉姥姥也沒叫我上去。」
「這說明詛咒的事,你也束手無策,對嗎?」
好吧,這孩子看著單純,腦子倒是挺靈光的。
我見瞞不住,只得遺憾的點點頭:「你們村的詛咒誰都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以我現在的能力確實幫不了你們。」
「抱歉,讓你失望了。」
玉子良強擠出一絲笑,搖搖頭道:「沒事,你來之前已經跟我說清楚了。」
「我相信你,如果你有辦法肯定會幫我們的。」
「既然你做不到,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
「再說了,你肯不遠千里的陪我跑這一趟,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玉子良這麼善解人意,倒是讓我有些心疼了。
可這事我確實無能為力,也不能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
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實在說不出口,我只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咧嘴一笑,笑容明媚,不見一絲陰霾,對著我道:「白姐姐,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你說。」我道,「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沒有二話。」
玉子良笑呵呵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是想讓你幫我給古小桃帶個話。」
「要是有一天我也變成了石頭人,阿零肯定會很孤單。」
「把他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我想讓古小桃幫我照顧他。」
「古小桃人挺好的,對阿零也上心,如果阿零能跟著她,肯定會高興的。」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暗含了滿腹的酸楚。
是啊,他如今在這個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零。
可他自己明明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男生,卻要開始考慮身後事……
我沉默了兩秒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他,站在洞口的阿零突然硬邦邦的憋出兩個字:「不,去。」
他臉上沒有表情,說話吐字又很機械式,乍一看就跟智慧機器人差不多。
玉子良被阿零這兩個字給氣到了,忍不住瞪他一眼:「你為什麼不去?」
「人家小桃姑娘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你上次明明還賴著人家,不願意跟我走的。」
阿零站著不動,嘴裡蹦出三個字:「就,不,去。」
這三個字我感覺翻譯一下就是:氣死你。
玉子良見阿零這麼油鹽不進,有點惱了:「臭阿零,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調吧?」
阿零好像也有脾氣了,哼了一聲沒理他,明顯是對他的安排不滿意。
眼看玉子良又要跟阿零發脾氣了,我趕緊拉了他一把,提醒道:「阿零的事還早,可以晚點再說。」
「你快看看屍香蠱從下面拖出來了什麼東西?」
玉子良聽我這話,才把注意力轉移到屍香蠱上。
屍香蠱剛才一出場確實把周圍的毒蟲都給鎮住了。
可地底下還是有毒蟲源源不絕的從下面鑽出來。
就感覺下面是個毒蟲窩,根本鑽不完一樣。
於是屍香蠱就鑽進了土層,直搗毒蟲的老巢。
這不就從裡面拖出來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似乎就是毒蟲聚集的巢穴,屍香蠱把它拖出來的時候,裡面還有毒蟲驚慌失措的滿地亂爬。
我看著黑壓壓的一大片毒蟲突然就往腳邊爬來,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渾身都齊了雞皮疙瘩。
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尋找地勢高的地方躲一躲。
蘇清淵見我在那驚恐的跳腳,二話沒說,上來給我來了個公主抱。
我本來見玉子良就在邊上,還不太好意思,但轉頭看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蟲子,一時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趕緊兩手抱緊蘇清淵的脖頸,生怕自己掉下去。
那些蟲子懼怕蘇清淵身上的威壓,到了他腳邊都很自覺的繞道而行,只是那場面還是很容易造成心理不適。
等毒蟲爬得差不多了,我才暗暗鬆了口氣,拍了蘇清淵的肩膀一下道:「可以了,放我下來吧!」
蘇清淵也不嫌我重,好像還抱上癮了,挑了挑眉道:「還有蟲子沒爬完,再等等。」
「差不多,我可以下來了。」我態度堅持道。
蘇清淵托著我沒撒手,看我一眼,有些怨氣道:「剛用完就扔?」
我拿眼珠子橫他:「那你還想怎樣?」
給你發個見義勇為的錦旗要不要?
蘇清淵也不顧忌外人在場,直接就道:「不給點福利?」
我眼珠子都要翻上天了,沒好氣的在他身上捶了一把:「記帳上!」
「趕緊放我下來!」
蘇清淵見我有點惱了,這才不大情願的鬆開我,把我安安穩穩的放地上。
我沒理他,轉頭捂著鼻子問玉子良:「這裡面是什麼呀?」
「怎麼比變質了的臭魚爛蝦還臭!」
玉子良搖搖頭,好像也沒見過這東西。
他到邊上撿了一根樹枝,把那東西外面包裹著的表皮剝開,裡面赫然是一具已經腐爛得不成樣的嬰兒屍骸。
那屍骸不過是成年人的巴掌大小,肉身已經被蟲子啃食了乾淨。
眼窩和頭骨縫隙中還有幾隻肥嘟嘟的毒蟲幼蟲慢騰騰的從裡面爬出來。
我看到這一幕,只覺得頭皮發麻,胃裡一陣翻湧。
好在這一路上山消耗太多,此刻肚子裡已經沒貨了,不然我肯定得吐得昏天黑地。
玉子良看清裡面的東西,臉色頓時也蒼白了幾分。
我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問他:「你不是說這裡是玉姥姥專門給她阿姐準備的墓穴嗎?」
「那這裡面怎麼會埋著一具嬰兒的屍體?」
「這難道是你們村子裡的什麼風俗?」
玉子良煞白著一張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們村幾個月前確實有過一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女嬰,不過那孩子應該是被她的父母埋在了後山的林子裡。」
「不可能出現在這啊!」
「村里人都知道,這個地方是玉姥姥留著有用處的,哪有人敢把女嬰的屍體埋在這?」
我之前就聽玉子良說,玉姥姥在石人村的威望很高,村里幾乎沒有人敢違逆她的意思。
難道這具女嬰的屍體出現在這裡,是玉姥姥授意的?
我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不由得看了玉子良一言。
玉子良本事大,又能幹,對玉姥姥言聽計從,如果真的是玉姥姥所為,她為什麼要瞞著玉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