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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喜從何來?

2024-12-12 12:43:34 作者: 破賊校尉
  第640章 喜從何來?

  京師的天色漸涼,朱翊鈞穿上夾袍,坐在紫光閣正殿裡,聽著馮保的稟告。

  馮保一身鬥牛服,頭戴鋼叉帽,神采飛揚。

  「奴婢在東巡時得皇爺交代,要司禮監把孤魂野鬼的通政司管起來。奴婢左思右想,又請教了趙師傅和張師傅,再三斟酌,最後定了這麼一個草案。」

  「通政司的事?」

  朱翊鈞知道,這個通政司是自己老祖宗太祖皇帝搗鼓出來的,全稱為「通政使司」。

  職責是接受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凡四方陳情建言、申訴冤滯、或告不法等事,於底簿內謄寫訴告緣由,呈狀以聞。

  說白了就是中樞總收發室。

  但是太祖皇帝也不是無緣無故的設置這麼一個機構。

  許多官職官制,往往是他聽那些老夫子講前宋官職官制時,結合自己治國實踐中遇到的問題時,靈光一閃想出的。

  通政司的範本是宋朝的通進銀台司。

  前宋分置通進銀台兩司。

  通進司掌收受銀台司所領天下章奏案牘及閣門京百司奏牘、文武近臣表疏以進御,然後頒布於外。

  銀台司掌收受天下奏狀案牘,抄錄其目進御,發付勾檢,糾其違失,督其淹緩,兼領發敕司。

  後來兩司合一,統稱為通進銀台司。

  太祖皇帝估計也是受此啟發成立了通政司。

  洪武永樂年間,通政司可謂是風光無限。

  那時通政司地位甚高,位列九卿之一,排序在都察院之後、大理寺之前,獲得了此前丞相拆分、整理、遞交各類奏章給皇帝的權力。

  承擔起「通達下情,關防諸司出入公文,奏報四方章奏,實封建言,陳情伸訴及軍情聲息災異等事」的重任。

  在皇帝常朝理政時,通政司長官通政使要向皇帝稟奏朝中各種事務;議大政、大獄以及會推文武大臣時,通政使均有資格參與。

  叱吒風雲、神鬼辟易的六科言官,在那時還是通政司的馬仔。

  等到內廷司禮監和外朝內閣興起後,通政司身份就尷尬了。

  司禮監有自己的文字房,專收六部、都察院和地方的章奏案牘,抄錄一份後給到內閣。內閣票擬後交給文字房,取回批紅的票擬,然後發六部、都察院和地方遵行。

  要你通政司多轉一手幹什麼?

  於是通政司日子越來越清閒,成了與諸寺一起喝西北風的難兄難弟。

  自己秉政後,諸寺成了大明版的委員會或總局,在中樞的權責和地位不輸六部,現在站在西風中繼續零亂的只剩下通政司。

  徹底成了孤魂野鬼。

  可是一張草紙也有自己的用處,你通政司這麼大一個機構,必須發揮作用。

  自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馮保。

  想不到他這麼快就拿出了方案。

  「馮保,說說你的草案。」

  「遵旨。」馮保清了清嗓子。

  從承德回來後,馮保很快就恢復了此前的氣勢,又成為京師炙手可熱的頂尖權勢人物。


  「皇爺,奴婢是這麼想的。

  太祖皇帝設通政司,用意在於防範外臣拿捏內外諸司上封事,先取閱,害己者,輒匿不以聞,蒙蔽君上。

  主要職責在於拆分、整理、遞交內外各類奏章,進呈御前。

  正好司禮監在外面缺少一個衙門,專門處理此事。皇爺把通政司歸於司禮監,聖意深遠,奴婢是再三琢磨,才悟到一二。」

  馮保眼睛輕輕往上一搭,看到端坐在御案後的朱翊鈞不動聲色,心裡穩住了。

  「皇爺定下的新國制,各省布政司公文直送內閣,按察司直送御史台,兵備司直送戎政府,蒙古左右後翼直送宣徽院。

  此前三府一院題本以及文武百官奏章,都是每日早晚各一次送到西苑萃華門,交由司禮監東西文字房,再受了文字房送出的御批。

  奴婢的意思是,此後所有直呈御前的題本奏章,直送通政司,通政司拆分、整理,再悉數遞交到司禮監。

  還有各省三司和蒙古三翼的公文,在直送三府一院時,需抄錄一份給到通政司,留檔備查。」

  朱翊鈞馬上聽出馮保這份草案包含的用意。

  此前拆分、整理、遞交內外有司奏本上疏的活,是由司禮監文字房來做的。

  自己在馮保去承德督造行在時,把文字房一拆為二,分東西文字房,東文字房對應內閣和御史台,西文字房對於戎政府和宣徽院。

  再由司禮監秉筆太監陳矩和李春分領,等馮保一回來,發現自己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被架空了。

  馮保雖然是身殘之人,學識卻勝過不少翰林進士,能力也不輸那些能臣,還有自己的遠大抱負。

  他怎麼能甘心坐視權柄落空?

  借著自己叫他接管通政司的機會,搗鼓出這麼一個草案。

  他移花接木,把東西文字房的一部分權力轉移到通政司,屆時他再通過通政使去控制這部分權力。

  就算控制不了通政司,馮保也極大地削弱了陳矩和李春的權力,使兩人對他的威脅大大降低。

  好算計!

  朱翊鈞不介意下面的人玩心眼,搞小動作。

  人無完人,就算是海瑞如此赤純之人,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何況其他人。

  從皇爺爺那裡學來的帝王權術,下面的臣子,必須要互相鬥一斗,他們要都是一條心,自己可就寢食難安了。

  控制好鬥爭的範圍和激烈程度,斗而不破,不要耽誤正事就好了。

  朱翊鈞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馮保,還有嗎?」

  「皇爺,奴婢向趙師傅和張師傅請教過,得知國朝通政司源自前宋通進銀台司。

  此司除了收受天下奏狀案牘,抄錄其目進御之外,還有發付勾檢、糾其違失、督其淹緩之責。

  奴婢的意思是,通政司職責在於出納王命、通達下情。既有敷奏萬機之職,也應有督其淹緩之責。

  皇爺設各省巡撫,令其領督查室,其職責除了督查三司和郡縣奉公守法之外,還有一項重要職責就是督查三司和郡縣遵行皇命和中樞鈞令,以及督辦巡撫交辦的其它差事。」

  朱翊鈞笑著問道:「你想讓通政司成為朕的督查室。」


  「皇上英明。皇上有東廠錦衣衛,下面臣子的小伎倆都瞞不過聖察。可奴婢想,皇上一直說東廠、錦衣衛刺探陰私之事,可做不可說。

  既然如此,奴婢想著用通政司行堂皇之事,御批皆由通政司轉至內外有司,那麼通政司定自己的規矩,御批里就交代有司辦理之事,通政司定期行文催問督查。

  以後有司誤了事,不能一拍腦袋說,啊呀,我事多,忙忘記了。你忘記了,通政司沒忘,拿出催問督查的行文記錄,一二三次,你們有簽收,也有回文,要是再此為託詞,就是睜眼說瞎話了。」

  朱翊鈞誇了一句,「有想法,也想得周全。

  司禮監終究是內廷,許多事不方便出宮去做。把通政司撥給司禮監,倒也是個妥當的處置。

  那資政局秘書處呢?」

  「皇爺,奴婢是這麼想的。」馮保上前去,摸了摸朱翊鈞的茶杯,感覺涼了,連忙說道:「來人,快給皇爺換熱茶。

  天涼了,皇爺,可不能喝涼茶,傷脾胃。」

  有內侍換上熱茶,朱翊鈞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馮保,繼續說吧。」

  「皇爺,那些文臣辦事不見得多厲害,臭脾氣卻大得厲害。要是通政司歸到司禮監管轄,那些文官肯定會恥於依附閹寺,說什麼都不肯到通政司任職。

  奴婢原本想著為皇爺設計一處貼心的辦事機構,多收攏些人才好替皇上辦事,讓皇上少操些心。

  要是弄巧成拙,人才們不願去通政司,反倒不美了。因此奴婢建言,通政司歸資政局直管,此外它還負責組織御前朝議會,以及朔望朝會。

  於此,資政局秘書處,可劃並給通政司。」

  朱翊鈞哈哈大笑:「名為資政局直管,實際上司禮監代管。資政局原本就是一議事資政機構,資政各有正職,有事方聚在一起議事,它怎麼管。

  嗯,資政局、御前朝議會,原本就是一脈相承的,朕只是拿他們做決策機構,但決而不行,再好的決策也沒什麼用。

  嗯,他們確實需要一個常設機構,負責日常管理。

  通政司除了你說的出納王命、通達下情、敷奏萬機、督其淹緩職責之外,它還負責資政局、御前朝議會的召開、記錄、決策下達和督辦。」

  他指了指馮保,「馮保啊馮保,你才識卓異。要不是身殘,可中進士做內閣,資政局也當有你一席之地。」

  馮保連忙彎腰行禮:「皇爺太誇讚奴婢了。」

  「你這個草案提得好,」朱翊鈞騰地站起身來,走到馮保跟前。

  馮保長得不矮,新衡量度,高一米七左右,朱翊鈞現在比他高出一截,一米七五。

  他伸手拍了拍馮保的肩膀,「你這個草案,點醒了朕,一直頭痛的問題豁然開朗。

  資政局、御前朝議會如何常態化,如何確保他們的決策及時有效地得到遵行,完全可以通過通政司把它們串起來。

  嗯,朝議大夫可以改成議政。資政大臣,議政大臣。議政大臣可參加御前議政會議。資政局和御前議政會,是議事決策機構,日常庶事就由通政司負責。

  奉命召開資政局會議和御前議政會,議題擬定、議程安排、會議記錄,以及決策呈報和傳達。

  資政局秘書處,歸於通政司,同時也是御前議政會的秘書處。


  馮保,你就按這個意思修改你的草案。」

  「遵旨。」

  陳矩捧著一迭奏章進來時,看到滿面春風走出來的馮保,連忙站在一邊,恭聲叫道:「馮公公。」

  「陳矩來了。」馮保和藹可親地說道,「皇爺在裡面,進去吧。」

  陳矩目送馮保的背影遠去,目光閃爍,等了十來秒鐘,走到正殿門口。

  「皇爺,奴婢陳矩求見。」

  「進來。」

  「皇爺,這是內閣早上剛呈進來的奏章和題本。東文字房已經分類整理好,也擬好了目錄,請皇爺御覽。」

  陳矩把奏章放到御案一角,從最上面掏出一份目錄清單,雙手遞給朱翊鈞。

  朱翊鈞接過來,在紙上飛快地掃了一遍。

  「今日鴻臚寺這麼多奏章,他們剛放假回來?」

  陳矩笑著答道:「皇爺,同安侯俞大猷率朱雀水師在南大洋大敗大食、天竺和葡萄牙水師,揚我國威,南大洋諸國紛紛折服,遣使前來朝貢,以表臣服之意。」

  「有哪些國家?」

  陳矩連忙抽出一本,翻開後看到上面的貼紙,上面是司禮監書辦內侍做的內容提要。

  「回皇爺的話,有榜葛剌、阿拉干、卡利卡特扎莫林、比賈普爾、古吉拉特、東吁六國派遣使者前來朝貢。」

  「東吁國?國主是莽應龍的東吁國?」

  陳矩連忙低頭看了一眼奏章,看到確定的信息後連忙答道:「回皇爺的話,是的,國主為莽應龍的東吁國。」

  「呵呵,他還有臉遣使?他是來朝貢的,還是來打朕的臉?」朱翊鈞冷笑道,「他和東吁前任國主莽瑞體,原為我大明雲南土司,日漸坐大,便無君無父,生了不臣之心。

  結兵作亂,占了大明雲南大片土地。雲南歌有雲,『官府只愛一張紙,打失地方兩千里。』皇爺爺深以為恨。

  朕還沒去找他,他反倒打上門了。傳旨下去!」

  陳矩馬上拿起御案上的筆紙。

  「東吁國心懷詭惻,不臣久矣。嘉靖年間,侵占雲南土地數千里,喪心病狂。『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

  朕性子急,等不了九世,三世就要報了!著南海水師拘了東吁國使節,所謂貢品,悉數丟進海里,

  再一路押解回東吁國,並傳諭南海諸國,東吁國乃大明叛逆之臣,人人得而誅之!

  再傳諭南海水師,同安侯俞大猷,封鎖東吁海岸,炮擊港口,援東倭例!

  朕要叫東吁國片板不得下海,沿海百里不得有城池人家!」

  「遵旨!」

  陳矩揮毫寫完,等墨跡稍干,連忙呈於朱翊鈞御前。

  文字都潤色過,朗朗上口,不過意思跟自己說的一樣。

  朱翊鈞拿起筆,簽了個「果毅」,讓陳矩去尚寶局用印。

  「皇爺!」萬福急匆匆地跑進來,滿臉驚喜。

  「萬福,什麼事啊?看把你樂得,像是飛進來似的。」

  「恭喜皇爺,賀喜皇爺!」

  「喜從何來啊?」

  「順妃娘娘有喜了。」

  順妃,王蘭兒有喜了?

  朱翊鈞手裡的湖毫啪地一聲落在御案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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