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朝堂爭鋒(一)
王德很明顯比之前在李世民面前要恭敬老實很多,雖然以前和少年時期的李承乾比較熟,相處的也很好。可一別十六年未見,現在對方是個什麼脾氣性格,他也不知道。
以前李承乾年齡小,雖是太子,卻也是諸皇子中的一員,面對自己這個御前親信,也得客客氣氣。
可現在成了皇帝,君臨天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做為太上皇的親近內侍,王德一切都得小心從事。若是稍有逾越,讓李承乾覺得自己擺老資格,恐怕自己這晚年,想要善終也難。
王德在李世民身邊多年,任內侍總管,負責內侍省、殿中省和尚宮局三大部門的二十四司局,太極宮內幾千太監侍女都歸其管轄,別看他在皇帝面前是條狗。
可在內侍群體中,那是威風赫赫,當之無愧的老祖宗。
就算是世家大族、宗室親王或者後宮嬪妃等貴人們,見到他也都是社遇有加。
一切都來源於他是李世民的第一近侍。
處在這樣關鍵的位置,那些公侯王族們,若是想塞個人到宮裡,或者想打聽點兒李世民的態度,甚至內宮嬪妃們想要創造機會接近皇帝等,都看王德的心情。
可相應的,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
若是沒有了御前侍駕的職務,不能取信於皇帝,恐怕眼前的風光會迅速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想要回老家安安穩穩的養老也難。
是以王德十分謹慎,一切都中規中矩,以免惹新君不快。他知道自己眼前只是一個過渡,可在這個過渡中,他要儘可能的展現自己的價值,讓新皇帝信任他,以便長期使用。
「皇上,馬上要到上早朝的時候了,老奴已經準備好洗漱、膳食和更換衣物,還請皇上示下。」
「嗯朕馬上就出去。」
李言點了點頭,指了下一身黑色斗篷的分身,對王德吩咐:「王德,待會上朝你就不用去了,讓恆連陪朕去。你將此人帶去偏殿,等會人少的時候,再想辦法將此人送出宮去。」
「是,陛下。」
王德心裡有些失落,不著痕跡的撇了一下角落裡的人影,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實際上王德一進內殿就看到了此人,他在這間御書房內待了近二十年,對這裡的每個角落都瞭然於胸。可以說,就是房間內爬進一隻蟑螂,憑著耳朵聽音辨位,他也能知道。
王德心中暗奇,昨晚皇上回來的時候,自己明明派人清理了御書房,一整夜自己都守在門口。
皇上沒休息,自己這些侍侯的人,誰也不敢去睡。
包括王玄策和恆連,三人守了一夜,也聊了一夜,卻也沒見有人進來,此人是何時進來的?
不過王德人老成精,知道在皇帝身邊當差。
最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皇上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最好別去打聽,就連好奇的眼神和表情也不能露出來。何況這人鬼鬼祟祟一身黑衣,不能辨貌,一看就不是干正經活計的。
王德跟著李世民二十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李世民以前也沒少幹這種事,是以王德對此也確實不太在意。他只需要完成皇上交待下來的事情就行,別的並不關心。
李言看了王德一眼,面無表情的提醒道:「不要和他說一句話,路上也不要被人發現了,若是有人看到他的相貌,或者有人和他說話,直接斬了。」
「是,奴婢謹尊聖命!」
王德心中一凜,剛剛還覺得皇帝不讓自己陪著上朝是冷落自己,現在看來,此事十分重要,非但不是冷落,還有可能是重用。皇帝讓自己處理這麼隱密的事情,無疑是對自己的看重和信任。
當然,也有可能是考驗。
王德腦中閃過各種猜測,打迭起精神,帶著分身走出了御出房,去安排後面的事情了,他要親自來辦這件事。
等兩人離去,王玄策和恆連進來侍侯李言洗漱。
兩人也不是外人,以前在東宮就是李言的左膀右臂,一個負責內部侍衛,一個負責外部打探消息,相得益彰。這些年李言不在,兩人都圍繞著李象,不離不棄。
李言回來後,自然是把兩人再度調到了自己身邊,加以重用。
稟承著以前在東宮的習慣,恆連安排在外面捧著銅盆,拿著毛巾的宮女太監們魚貫進行,侍侯李言衣食起居,王玄策在一邊向李言匯報著長安城的各項動態。
兩刻鐘後,前殿升朝的第一通鼓響起,李言坐上龍攆,在一行侍衛的保護下,往太極殿而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過了第一天的新奇,在草原上做了多年霸主的李言恢復了自己上位者的從容,隨意的擺了擺手,自若的坐在了龍椅之上。神情淡漠中帶著絲絲威嚴,讓下面的臣子們暗暗稱奇。
包括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在內的多數臣子們都覺得,新皇帝的氣質和儀態,一點也不像第一次做皇帝,倒像是久居上位了。
那種舉重若輕、閒庭信步的大氣,和李世民打完定襄之戰後,也差不多了。
鴻臚寺卿唐儉首先站出來啟奏道:「皇上,得知我大唐新君登基,海外瀛州倭地派出遣唐使前來祝賀,還請皇上召見。」
「嗯?瀛州?」
李言一愣,脫口道:「瀛州不是落入了突厥人手中,他們怎麼還有使者前來中原?」
原以為李承乾回長安才半個多月,以前又在遙遠的西域,很多內政都搞不清楚,更何況是大唐以外的事情。
沒想到話一出口,眾人就發現,新皇帝對海外孤島和北方突厥的事情,也做了了解。就這一下,就讓不少人暗暗點了點頭,看來這半個月,新皇帝也沒閒著,倒是下了一翻苦功夫。
「回皇上,確實如此。」
房玄齡怕李言不知內情,站出來把瀛州的具體情況又說了一遍,然後道:「突厥人雖然占據了瀛州本島,可重心都在東部銀礦所在區域,其它還有大量附屬島域,都生存有大量本土人士。」
「他們礙於突厥人的凶威,躲在偏遠地帶。實則無一日不想復國,把突厥人趕出去。」
「嗯,原來如此。」
李言沉吟了一聲,然後問道:「諸卿以為,倭人來此,所謂何事?」
「這還用問嗎?」
長孫無忌打斷房玄齡,上前奏道:「皇上,突厥人在瀛州燒殺搶掠、役使倭人如牛馬,無惡不作。臣所料不錯,倭人來此,必然是想藉助我大唐的力量,對付突厥人,為其復國。」
長孫無忌話一說完,不少臣子紛紛站出來附合,就連房玄齡和岑文本也暗暗點頭。
「即如此,宣東瀛使者上殿。」
沒過一會兒,一名個頭兒不高,頭戴烏帽,穿著黑色異域款式貴族文官服飾的中年男子,趿著木屐,在鴻臚寺禮儀官員的陪同下,走進了大殿內。
「東瀛遣唐使藤原吉野參見大唐皇帝陛下,恭祝皇帝陛下萬福永年!」
男子一臉的謹慎,絲毫沒有李言想像中的蠻橫驕縱之氣。想想也是,在突厥人殘酷的蹂躪下,倭人已經走到了亡國滅種的邊緣,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唐身上,哪還敢有脾氣。
藤原吉野雙手交迭於身前,躬身彎腰,以額觸地,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大殿正中央。
同時,身邊還有兩個鴻臚官員陪同,跟著譯文和輔助。
古時的中原王朝強大時,周邊諸國紛紛前來依附,很多人不識禮數。鴻臚寺的典客署官員就負責這些禮儀。
可這些化外之人,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教會的。為防有些人以禮數不同而失禮,在這些外國使臣面君時,都有相應官員全程陪同,進行引導,時時指點,以免使者做出有損天朝上國顏面的舉動。
「倭使起來吧!」
「謝過皇上!」
在翻譯人員的勾通下,李言才知道,這位藤原吉野受東瀛北部大名使命,前來附庸大唐。
當然,附庸不是目地,主要是請大唐攻打突厥,解救東瀛於突厥人的統治。
這個想法和大唐君臣的判斷一致,是以李言溫言撫慰了一番,然後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朕需要與群臣商議,倭使可前往驛館暫時安息,等侯大唐的商議結果。」
隨後李言擺了擺手,鴻臚寺的官員連忙招乎藤原吉野往外走。
藤原吉野一看頓時著急,連忙撲在地上,神色激動,嘰里呱啦的說了一番話。
鴻臚寺的官員一怔,忙譯道:「回皇上,倭使說這些年,突厥人在東瀛本島每月開採的白銀並不是對外宣稱的一百萬兩,而是每月高達五百萬兩。」
「若是大唐願意出兵,解救東瀛於危難,東瀛願每月將這些白銀全數上交給大唐,以為供奏之用。」
此言一出,頓時讓大殿內的不少臣子意動,眼神不斷閃爍。
李言頓時心中一沉,這些實情,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甚至比朝堂上的臣子們更清楚。
最初突厥人每月采銀確實只有八十到一百萬兩,後來規模漸漸擴大,在突厥人不惜人命的開採下,能達到每月兩百萬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