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礦奴的救贖

2024-08-09 20:54:28 作者: 晌午方醒
  「精金」灑落一地,季俞趕忙從老人身上爬起,滿臉不知所措。

  這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眼中欲望匿去,取之而來的惶恐迅速瀰漫。

  何時自己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望著因辛勞所皸裂的雙手,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

  周遭各類噪音傳來,原是礦奴們見沒了熱鬧看,紛紛恢復勞作。

  很快,敲擊產生的刺音在放大。

  可卻遠不及一旁的劇咳來的振聾發聵。

  老人胸腹起伏不止,口中發出無比嘶啞的咳聲,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季俞呆呆看著,喉嚨無比刺痛,突兀感到一陣恍惚,於此同時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擺在面前。

  對方恐怕就這幾天了。

  而相比這些,一個更加儼然的事實蹦了出來,夥同著恐懼。

  「我...」

  「能挺過下個三月嗎?」

  ......

  「碰,碰!」

  再次揮舞起鐵鎬,季俞奮力砸下,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情緒般,表情猙獰。

  身旁竹簍中先前那塊「精金」沒了一半,而不遠處老人顫巍巍向洞外走著,隱約間似有幾縷陽光從外頭照射進來。

  等再望去,老人不見了背影,連陽光也同鏡中水月一樣消失。

  頓時,他面色不禁一暗,復而表情愈發猙獰,本該悄然攀上臉龐的麻木徹底消失。

  ......

  翌日。

  一處三面環山的寬敞空地上,幾乎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每次攢動間人群必會短暫喧譁一瞬,而後極快趨於寂靜。

  無一例外,這些都是礦奴。

  從各處擄來的人們匯聚一堂,老少皆有,且都為男丁,畢竟來這兒干苦力,女人和孩童恐力有未逮。

  包圍礦奴的陡峭山壁下,是大小不一的礦洞,黑漆漆的洞口宛如深淵,欲擇人而噬。

  突然。

  人群自發從中間讓出條道路,直通非山壁的那面。

  緊接車軸滾動不止,吱呀聲中一輛輛推車在人群的注視中前行。

  車上載著高高堆積起的死屍,從粗布麻衣不難看出均是礦奴,大都為過度吸入精金慘死,少許因勞累或病痛,但也有一部分明顯是毆打至死。

  至於餓死的,以及不堪受辱自盡的......

  唉!

  氣氛陡然轉冷,四下徹底死寂一片,同樣身處朝不保夕的境地,免不了兔死狐悲。

  但更多人是早已麻木到盪不起一絲波瀾。

  不知該不該說是司空見慣。

  季俞順著車流望向遠處,那裡是由一棵棵老松擋住的幽林,這片時而傳出蟬鳴的野地,不外乎是個極好的埋骨地。

  瞬間,不好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

  彼時清楚自己的處境後,他便迫切想逃離這處堪稱人間煉獄的礦場。

  相信很多人剛來都會抱著如此幻想。


  畢竟有些鳥兒是註定不會被關在籠子裡的。

  思緒回到上個月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逃跑的那個雨夜。

  算是天公作美,當天做完工後有傾盆暴雨不期而遇,迅速將餘暉掩去,天地一片陰沉灰暗,難得唯二的看守還前後各自離去。

  受過些苦日子的季俞早按耐不住,夥同三兩剛被擄來之人,趁著環境掩護,赤腳奔離了這方地獄。

  事情的進展竟出乎意料的順利,並沒有想像中的大費周折,總歸此地看管還是較為稀鬆的,像完全不擔心有人會趁機逃跑。

  記得彼時途中回頭再望那三面陡峭,他不禁生出無限感慨。

  真可謂是一朝悟道見真我,昔日枷鎖皆雲煙。

  即便雙腳踩著泥濘,衣裳被浸的像剛從水中撈出來似的,甚至先前生受了那等滅絕人性的磨難。

  可這仍舊難擋心中許下對未來的期許。

  接下來只需穿過這片極盡原始的叢林,事後便可攤開雙臂,仰頭盡情感受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然,事與願違。

  先不論虛弱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穿過這片毒蟲猛獸橫行,處處危機四伏的浩瀚叢林。

  首當其衝擺在眼前的,是一個更加嚴峻的考驗。

  他們迷失了方向!

  沒人知曉如何走才是對的,若一旦走錯,那豈不是將本就渺茫的希望給親手葬送?

  隨後沒出兩日,同夥皆因各種意外一一落伍,或身死或因難以堅持原路退回。

  等季俞回過神來,周圍棵棵大樹遒勁如龍,蔽天的樹萌下已獨剩他一人掙扎。

  此後數日,他篳路襤褸,無時無刻不在緊繃著神經,不僅要提防未知的危險,且還要忍受隨時可能崩潰的內心。

  終於。

  苦難亦有時,破霧在今朝。

  他兜兜轉轉,一路上無所不用窮極,總算穿過了幽寂密林,來到了心心念念的彼岸!

  ......

  接踵摩肩的人群之中,季俞幾乎凝滯的思維,因為恐懼開始激烈轉動。

  雙眼有一下沒一下的焦距,仿佛整個人馬上就會變得瘋癲。

  彼岸?

  真就如字面意思般,那裡還真是條橫跨百丈的彼岸。

  前路有了,可卻是條斷路。

  而當來到懸崖邊向下看去,呈現眼前的赫然是由各類殘屍堆砌的崖底。

  裡面一圈圈屍鷲盤旋,正在肆意啄食屍首,令人觸目驚心。

  森森白骨的背後,無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他們或許有的剛為人父,有的則是親人從小看......

  可如今...

  季俞突然跪俯在地,雙目赤紅,止不住乾嘔起來。

  卻因每天不過就食些干硬饅頭,和清可見底的稀粥,胃部只能徒勞抽搐,未見點丁酸水嘔出。

  周邊人群見此,生怕沾染到什麼,倒硬生生擠出塊空地,唯恐避之不及。

  很快,這裡的異樣就引起了礦頭注意,就見一個身穿灰綠長袍,交領窄袖、袍身下部打有密褶的中年男子來到跟前。


  其腰間系束紅布織帶,上面別著纏成圈的長鞭,礦奴們一看到此物,紛紛同鵪鶉似的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賤種,你最好緊當些起來!」

  張㷛叱喝著,正是季俞所在洞中的礦頭,與其他礦頭一樣均隸屬於一名叫明幻門的魔教。

  這個信息是在渡過初時的語言不通後,逐漸從隻言片語中得出的。

  除此之外,還知曉這明幻門位處一個潛州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話,現在腳下踏著的地界就是。

  「哼哼。」

  張㷛輕笑兩聲,與其他工頭身著統一的衣飾,且一樣的兇殘暴戾。

  說罷,直接抽出長鞭,朝著這身形消瘦的礦奴揮下,沒給分毫可喘之機。

  這一鞭子抽出,吃了痛的季俞不禁慘呼出聲,立馬停止了乾嘔。

  但也僅僅如此,之後任憑長鞭揮舞,再激不起太大波動。

  他就像失了神一樣,空留下具軀殼,只跟著鞭子落在後背,身體本能顫抖起伏。

  思緒一早飄出體外,自穿越後所經歷的事不斷閃現,慢慢定格到了其中某點。

  說來可笑,初期每當要忍受不住時,他總會想法子來調節。

  而正巧這些信息與他原來看過的一本後宮文相吻合。

  於是,偶爾苦中作樂的想到,自己會不會穿越進這本書里的吧?

  倒實屬增添了不少樂趣。

  起碼不光從「精金」上,在這方面佐證出這是個擁有奇異力量的世界。

  也意味著有了同其他穿越者前輩相同的奇異世界不是?

  ......

  腦中,這些瑣碎漸漸拼湊一起,是它們陪著季俞捱過這段日子。

  說臆想也好,自我沉淪的藉口也罷,可正因如此他才能沒那麼快麻木,那麼多痛苦。

  但卻有一樣東西怎麼都壓抑不住,反而越是忍耐,它便越是日漸壯大,現如今再無法忽視,那是不甘在作祟。

  ......

  這會兒,張㷛見人完全沒了反應,難免心中惱火,便在鞭子上又加了幾分力氣,怒道:

  「果然是賤骨頭,還不起來?!」

  「啪!」

  長鞭揮舞間發出刺耳之音,空氣被劃破,眼看就要落在季俞身上搞個皮開肉綻。

  卻在這時,一隻粗糙無比,布滿裂痕的大手牢牢將鞭子抓住......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