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101,科茲的恐懼
原體誕生之初,康拉德·科茲與其它原體一樣,被分散在銀河之中,而他所降生的地點,是礦業星球諾斯特拉莫五號星。
科茲似乎非常倒霉,這個星球或許是銀河中最不適合一名半神嬰兒成長的地方,畢竟雖然其它原體的家園世界也擁有同樣糟糕甚至更加惡劣的生態環境,但至少那些惡意都來自人群之外。
相較而言,莫塔里安的家園世界巴巴魯斯,雖然充斥著難以忍受的劇毒,但巴巴魯斯人始終團結如一,當莫塔里安帶領他們反抗暴君時,這種團結感尤為強烈。
聖吉列斯所在的巴爾,雖然充斥著致命的輻射。但巴爾人依舊富有同情心並且能夠接納背後生有雙翼的聖吉列斯。
而真正讓諾斯特拉莫成為地獄的,卻恰恰是生活在那裡的人民。
在諾斯特拉莫五號,他人即是地獄。
由於這顆礦業星的精金貿易受到上層階級的嚴格控制,諾斯特拉莫的絕大數人都被迫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犯罪對於他們來說習以為常,為了填飽肚子殺人分食這樣的行為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日常。
這裡的人民早已失去了良知。
在這樣的世界,自然沒有人教會科茲正確的價值觀,年幼的科茲尋求著正義——但可悲的是,他根本不懂正義,獨自長大的科茲並不理解正義為什麼重要,也不知道該如何實現正義。
他像個盲人般在黑暗世界尋找著正義之光,最終得到的結論卻是——犯罪是罪惡的,而與罪惡相對的,即是正義。
而他實施正義的方式,唯有恐懼與殺戮。
他如同莽撞的野獸般尋求著正義,卻只找到了對於正義最膚淺的字面理解。
結果就是他只會利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懲戒罪惡。
於是他用恐懼作為武器,支配了諾斯特拉莫,無論是小偷小摸還是殺人越貨,在科茲眼中都是死路一條。
並且這份死亡一定要足夠的血腥,足夠的別出心裁。
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他警醒正義的目的。
直到現在為止,恐懼依舊是科茲最順手,也是最信賴的武器。
有時科茲也會去思考,那些罪人在面對恐懼鑄成的武器時,會是怎樣的效果。
這份疑惑終於在今天得償所願。
當烏塔世界的午夜領主,用近似他的行動風格來恐嚇他時。
當科茲真正意義上直面敵人用恐懼鑄成的武器時——他表示沒什麼感覺,甚至有點想笑。
「大人.我們的艦隊已經攻破了烏塔星系軌道上的防禦武器。」帝國艦隊的指揮官,聲音帶有明顯的顫抖。
他剛與這位夜之主共事不久,在面對這位原體時,還尚不能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懼。
「您是否親自降落到烏塔星,戰士們將追隨您的步伐。」指揮官向科茲提議道。
「不必。」科茲站在巨艦的船舷上,俯瞰著這顆體積超出泰拉三倍的行星。
「與怪物戰鬥的人應該小心,以免自己也變成了怪物。我曾身受其害,現在該讓我將這個道理告訴他人了。」科茲嘶啞的聲線在迴廊內盤旋著,如同午夜洞穴中的蝙蝠在閃動著一雙肉翅。
「什麼?」指揮官並沒有聽清他在說些什麼,於是提起膽子向他再次詢問道。
可當他再次抬起頭時,這位夜之主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蹤跡。
只留下指揮官一人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午夜領主身為科茲的血嗣,他們常常認為自己的原體是個瘋子。
但事實上科茲不僅僅是個瘋子,更重要的是,直到他的生命最後一刻他的內心依舊在正義與殘暴間糾結。
科茲一生都在尋求正義,萬年前他被帝國刺客庭的凡人刺客殺死,與其說是帝皇下令殺死了他,倒不如說他對罪人下達的,最後一次的審判。
而這位被宣判死刑的罪人,正是他自己。
在科茲的人格徹底被午夜幽魂主導時,他各種瞧不起自己的軍團。
而午夜領主也毫不避諱的辱罵著他們的原體,紋面伯爵甚至直言不諱的形容科茲,是一個有精神障礙的巨嬰。
但這並不代表,科茲與午夜領主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
在科茲被凡人刺客殺死,午夜領主四散在銀河各處時,僅憑一段原體的生前錄像,就能將絕大多數的午夜領主重新召集在一起。
午夜領主也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但當他們看見影像中的科茲時,依舊會悲傷的跪伏在地,低聲說出,
——「萬歲,夜之主。」
烏塔星的午夜領主指揮官拓爾思已經與兄弟戰幫失聯很久了,他們並不清楚最近的幾年裡,帝國都發生過什麼大事。
許多午夜領主雖然自詡不會被混沌感染,但拓爾思知道,他們已經被混沌所玩弄。
拓爾思鄙夷那些軟弱的兄弟。
他遠離了其它的午夜領主們,帶著那些與他一樣不屑於混沌的午夜領主,來到了烏塔這個偏僻世界。
這是一個,連帝國星炬都無法照耀到的失落世界,它隱藏的很好,正適合午夜領主在此休養生息。
即便拓爾思,他們也是在一次亞空間風暴中,被偶然捲入到這個世界。
他們利用恐懼,輕而易舉的統治了這裡,並且以這個世界為大本營,不斷的擴張著午夜領主的意志。
附近數十個遠離星炬的失落世界,如今都在他們的恐怖統治之下。
原體昔日教導給他們的恐懼,此刻成為了一條堅不可摧的紐帶,將這些世界牢固的連結在一起。
「我們的防空武器又被摧毀了。」一位身穿黑藍色動力甲,頭盔的雙目散發出紅光的午夜領主,來到了拓爾思的身後。
拓爾思扭頭看向自己的部下,「那就讓我們為這支帝國艦隊留下一些值得銘記的恐懼吧,在這個星炬無法傳達的地方,我們會輕易的打敗他們,然後將雙頭鷹的印章塞進他們的肚子裡,等待著哪個幸運兒能夠發現我們的傑作。」
可就在拓爾思剛剛放出豪言不久。
烏塔世界的天空,忽然以極快的速度暗沉下來。
拓爾思有些茫然的望向天空,他驚訝於這驟然改變的天象,希冀能夠透過這片深邃的夜幕,捕捉到太空星辰的光芒。
但可惜的是,天空頃刻間的暗淡,仿佛厚重的幕布般透不出任何一絲的光亮。
「拓爾思大人,西卡那兄弟失蹤了。」午夜領主塞卡忽然在通訊語音中報導。
拓爾思將目光轉向了西南方向,四周皆是深邃的黑夜,他只能憑藉直覺,來找到那個叫西卡那的午夜領主所駐防的位置。
「失蹤?」拓爾思反覆咀嚼著這個詞彙,可無論如何都品嘗不到它能夠與午夜領主聯繫在一起的味道,
「說具體點,塞卡。」
「沒法更具體了,指揮官兄長。」午夜領主回答道,「他沒有答覆每小時一次的例行通話,我們從小隊語音中,聽到了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可當我們過去調查時,卻沒有找到他——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屍體。甚至就連戰鬥的痕跡也沒有。」
「除了他消失前的慘叫聲,我們至今依然沒有找到關於他的任何東西。」
「並且這一切都發生在斯佩拉、格蘇特、塔拉爾三人下落不明之後?!」通訊語音內部,拓爾思的聲音變得憤怒,
「也就是說,在這該死的夜幕降下之後,幾乎是在同時,我們就失蹤了四位兄弟?!四位午夜領主無聲無息的不見了蹤影?簡直荒謬!」
「我們已經失蹤了四位兄弟?!」通訊語音內傳來了震驚的聲音,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塞卡向拓爾思再次確認道。
拓爾思的右手微微用力,鋒利的鋼爪從鋼鐵手套的表面彈了出來,即便這個世界的夜幕已經遮擋了一切的光亮,但殘忍的爪刃依舊在閃閃發光。
他走下樓梯,「如果不是他們一起離開了我們,那麼只有一種解釋可以言明——是混沌的爪牙在搞的鬼,骯髒卑劣的亞空間生物依舊沒有放棄追逐我們。」
就在他們交談時,忽然通訊語音的公共頻道,再次傳來了一聲蓋過一切的尖叫。
發出尖叫的是一位午夜領主,這位戰士就像是見到了此生最恐懼之物一樣,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威儀。
在此之前,拓爾思從未設想過會從午夜領主的口中,聽到這樣一聲尖叫,這聲音尖銳、冗長,飽含恐懼。
這尖叫聲持續了超過了十秒鐘,其中蘊含的恐懼攪得所有午夜領主都心煩意亂。
拓爾思看向音頻識別系統,那裡表明了這聲音來自於午夜領主凱拉。
「卡斯、阿爾加」拓爾思流利的點了幾名距離最近的戰士的姓名,
「開始搜查,所有兄弟原地戒備,看好奴隸與平民。」
四位午夜領主在一分鐘以後抵達了午夜領主凱拉尖叫時所處的位置,在這一分鐘的時間裡,拓爾思都在心神不寧的原地踱步。
「凱拉死了。」有人在通訊頻道中報告道。
「死了?這次不是失蹤?」拓爾思問道。
「千真萬確,他死了。」那人重複道,「我覺得您有必要親自來看一眼,兄長。」
拓爾思抵達現場後,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並非滿地的鮮血與碎肢,也不是被撕成一片片的動力甲碎片。
而是這裡的平民。
十幾位平民恐懼的站在路邊,他們只是路過,卻碰巧撞上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他們頭顱低垂,但雙眼卻忍不住看向午夜領主的殘骸。
「為什麼他們還活著?」拓爾思在通訊語音內不解的詢問道。
但卻無人給他應答,因為其它的午夜領主們同樣在疑惑。
「兄長,我認為在得出任何結論之前,我們都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地面上盔甲碎片的標識,證實了地面上的殘骸確實屬於他們的午夜領主兄弟。
凱拉的死狀異常悽慘,如果不是這個標識,即便以星際戰士的觀察力,都無法準確的將他辨認出來。
他不僅被剝了皮,身體也被肢解,內臟器官被掏了出來,腸子纏繞在他的脖子上,將他血淋淋的屍體,像是拴一條狗般,拴在了旁邊的立柱上。
「竟會這樣.」一位軍團戰士喃喃自語。
「你發現了什麼?」拓爾思詢問道。
「我在想,我們都聽到了他的慘叫聲。」軍團戰士解釋道,「那意味著他在那時還活著我是說,他本可以被直接殺死,卻故意讓我們聽清了他死前的慘叫。這樣的行事風格,是不是就像是.」
「像我們?」拓爾思雖然是在詢問,但他的語氣中透露著肯定。
「他們一定目睹了這裡發生的一切。」拓爾思看向了路邊站著的平民,他們的手中還拿著工作所需的錘子與撬棍,
「我們到來前,他們就已經在這,不可能對這裡一無所知。」
拓爾思走向了離他最近的一位平民。
午夜領主用恐懼統治著這個世界,這位平民全身顫抖著,畏懼著面前的巨人。
「你知道這裡的一切出自何物之手?」
平民不安的點了點頭。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是幽魂乾的,大人。」平民回答道,他仰起頭,人生第一次毫無避諱的直視著午夜領主。
因為從面前巨人的詢問中,平民察覺了,這些散播恐懼的巨人,此時也同樣是在恐懼著的。
「惡鬼找上了他,然後扒了他的皮.」
「肯定是惡魔乾的。」聽到這個回答,午夜領主的軍團戰士將手中的爪刃舉了起來,「它們找上門來了。」
「那麼他們又是如何躲開我們視線的呢?」拓爾思問道,「除了星系中的帝國艦隊外,我們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入侵者——總不能是人類艦隊,將惡魔投放到這個世界吧。」
「也許是隱藏起來的邪教徒。」戰士繼續道,「混沌無孔不入。」
「那會是誰召喚了它?這惡魔又怎會放過平民?為什麼一頭惡魔模仿我們的風格,並且它寧可攻擊著甲的軍團戰士,也不去折磨這些凡人?」
「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拓爾思搖了搖頭。
他再次望向這些平民,可讓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在眼中——那些平民並未看向他,更準確的來說,這些平民的視線越過了他們,此刻正直勾勾的盯著他們的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