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107，未來
杜克爾站在閱兵典禮的觀禮台上，一雙明亮的雙眼俯瞰著諸多士兵與子民。
猶如被鮮血浸透過無數次的暗紅色披風，在他的身後獵獵作響。
在現任帝國戰帥杜克爾的眼中，人類始終都是一個複雜且充斥著矛盾性的種族，自人類擁有智慧，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時開始，背叛、屠殺、戰爭，便一直與人類這一種族的命運如影隨形。
僅從這一點看，人類是個愚昧且野蠻的種族，他們好鬥的程度即便相比於綠皮獸人也不遑多讓。
秩序與混亂在他們的歷史中周而復始，但令人驚奇的是，每當他們沉溺在墮落的汪洋大海中時，總會有一位偉大的理想主義者挺身而出，為所有人編織出一場美好的幻夢。
當人類有了共同的理想並為之奮鬥，他們又會奇蹟般的團結在一起，卑劣者甘願獻身，怯懦者坦然赴死，僅憑一個虛幻的理念便能讓他們緊密的凝聚在一起，並爆發出足以掀翻一切的力量。
這在群星間千萬個智慧種群中，也是從未有過的。
無數的帝國子民緊緊注視著帝國艦隊的起航，看著那些龐然大物發動噴射引擎，將自己升上高空。
看著那些帝國士兵，身披厚重的裝甲，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入巨艦里。
看著那些強大的星際戰士，駛向群星。
無數的機械被啟動，駛向黑暗的虛空，準備為人類的黃金之夢掃清一切障礙。
「何等雄壯的聲勢，甚至超越了您曾經發動的偉大遠征。」站在黃金王座旁的羅格·多恩，口中不由的發感嘆，
「那時的場面至今回想起來依舊是歷歷在目，那時的至高戰帥同樣是杜克爾，真是惹人羨艷。」
「希望這一次我們能夠真正完成那曾經未完的願景。」多恩看著遮天蔽日的艦隊依次進入加速狀態，沖入進巨大的虛境信標之中，奔赴群星戰場。
無數引擎的光芒匯聚在一起，甚至要比太陽更加明亮，即便在黑暗的太空中也格外的明亮。
「不是希望，而是必定，此乃吾族昭昭天命。」王座前的講話器中，傳出了無可置疑的聲音。
多恩扭頭看向了那如同通體黃金打造的王座，以及王座上那道刺目的金色身影，
「您是否看到了，那璀璨的未來？是否真的如我們無數次夢中見到的那樣美好？」多恩一向沉穩的語氣中，少見的帶上了一抹急切的希翼，他希望王座上的永世皇帝能夠給他肯定的答覆。
然而王座上卻傳來了不屑的回答，「未來？你不會像是科茲與聖吉列斯那樣，相信我能看清未來的一切吧？如果你真的那樣想，多恩，我也會將你歸於傻×那一類。」
「哦，不對，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頑固且不知變通，情商低到令人髮指的傻×。」
多恩：「.」
「我不能確定，父親，因為在過去你不止一次的欺騙過我們。」多恩繼續說道，「我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這是人之常情，我希望我們能夠獲勝，敵人過於強大，過去的歲月也太過黑暗。」
「我只是隱瞞了一部分，這在當時是必不可少的.」帝皇罕見的為自己的辯解起來，但他又很快的意識到，他不需要這樣做，
「算了，既然你想看到未來，那就給你看看我所能見到的。」
隨著傳話器中的聲音落下，燃燒的金黃色火焰陡然在王座上高高躍起，在王座廳的穹頂上投下長長的陰影，這火焰沒有任何溫度，它並不灼熱，反而透出無情的冰冷。
就連多恩腳下的地板都變得冰冷起來，這是滲人骨髓的寒意，違背物理法則的，就連他身上的鎧甲都無法隔絕。
多恩感到了不適，但他依舊如頑石般聳立在原地，並沒被那無情之火逼退一分一毫。他仰起頭，雙眼毫不避諱的直視著那冷漠的火光，目光努力的穿透火焰，想要看清火中的圖景。
可令他感到驚詫的是，那火焰燃燒中的圖景，每一個瞬間都有著千萬種的變化，似乎從無定型。
多恩先是為此感到詫異，隨後又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詢問王座上的皇帝，「所以，您只能看清一段旅程的終點。但您所能看清的，也只是不斷變化的目的地。您看不見陰影中躲藏的鬼魅，也看不見喜怒無常的狂風。您甚至不清楚狂風會將您送去哪裡？東？南？西？北？它是否會將您拋飛出去，又或是乾脆將您殺死。您的面前是否有陷阱，在您落入其中前，您甚至都沒有辦法發現它們。」
「就算您千辛萬苦的抵達了終點，在真正抵達前也不能確定那岸上究竟有什麼？」
帝皇端坐在王座上，俯視著多恩，奇怪的是，他睜開的雙眼有些渾濁，「現在你能夠明白了吧，我能夠看到的只有終點，但終點與起點的種種風險，並不是我能一一看清的。」
「要是您早就料到了呢，父親。」多恩固執的追問道，「您是偉大的人類之主，也許您可以算到其中的每一種可能性，並加以影響。」
「也許吧，多恩。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根本無法預料。每一個飛逝的瞬間，都飽含著無限種可能。」帝皇繼續說道，
「就像是你想要造一艘船，你可以看到船隻竣工的期限。但為你造船的工人很可能在完工前心臟衰竭，從而延誤工期。」
「又或者是其它別的原因——因為你耿直的性格得罪了工人。你使用的是假幣，工人選擇了罷工。或者工人根本不是工人，他是一個竊賊。」
「種種原因都會讓你拿不到船，這一種接一種的可能，一條又一條的道途，伴隨流逝的每一個瞬間，創造出無窮的變量，縱然我機關算盡，又能看清其中多少呢？」
帝皇的神態冰冷，金黃的火焰高高揚起，仿佛要用這金色的火焰燒焦那未定的終點，
「我能看到那片彼岸，多恩，但也僅限於此了。我知道那裡有什麼在等待著我們，但當我們真正起航後，從這到那的無數可能——可能敵人會讓我的船底破開一個大洞，又可能在航行到海峽中間時，我信賴的舵手卻被一個更加誘人的地方吸引這些連我也沒辦法悉數掌握。」
最終，熊熊燃燒的火焰，無力的熄滅下來。
「這，就是未來，多恩。遠處會出現萬象未來，我們看到，然後猜測實現每一種未來的無窮途徑。甚至要縷清其中的每一種可能。將每一個生命會做的，影響他周圍每個人的決定都計算在內，這無止境的謀劃窮盡了我漫長的生命。」
「但想要真切的看清這一切因果，只能」
帝皇仰起頭，他無神的雙眼似乎已經被一場幻夢吸引。
「我們只有親自抵達那，才能看的真切。」多恩接過了他的話。
帝皇默認了多恩所言。
「在很久之前，我的實驗室被襲擊，創造原體的計劃遭到破壞，那時我陷入到深深的糾結，我在想，我應該將他們全部殺死，這是理性給出的最佳判斷。」
「我應該這樣做，但是多恩，人心就是如此奇妙，縱然是我，也不願只做「應該」的事，而是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看，我連自身的變量都無法真正把握。」帝皇繼續說道，「我想要將你們創造出來，而不是應不應該。我相信自己會將你們全部找回，並指引你們建功立業。」
「如果我聽從理性的安排，為了避免原體的流散，而將你們全部摧毀。這樣去做固然可以避免一些災禍，但帝國真的會像現在這樣崛起嗎？沒有你們這些大將先鋒，人類共同期盼的願景會不會最終夭折，甚至胎死腹中？」
「這些現在還沒有答案，多恩。當我們開啟一段旅程，必定會遭遇意想不到的野獸與天災。」
「但只要我們還沒有迷失方向，還在憧憬著彼岸的光景，無論我們繞了多遠的路，我們終會抵達那裡的。」
.
帝國此後的每日都有來自戰帥軍隊勝利的消息。
人們沉浸在對於美好未來的期待中。
期待著將整個星河都放入囊中的那一日。
「是時候了。」毀滅戰士杜姆看著眼前的全息戰略圖說道，「那些該死的亞空間怪物，是時候該讓他們認清自己的悲慘處境了。」
尋找色孽領域並不算困難，正如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樣，色孽是恣意、放縱、迷狂、完全的憎惡，享樂縱慾的神明。
與其它的諸神略有不同，歡愉之主的天國從不拒絕任何凡人的進入，有時甚至會主動引誘那些墮落之徒進入其中，將那些人溺死在欲望之海。
可即便六環領域歡迎一切旅人，杜克爾卻也會被拒之門外，他在亞空間中是臭名昭著暴徒，即便是歡愉之主在感知到他的到來時，都會嬌羞的緊閉門戶。
因此，由杜姆擔任著本次入侵色孽六環領域的總指揮。
「你們的軍隊集結的如何？」杜姆扭頭看向了他的盟友們，來自靈族各勢力的智者與先知。
靈族大先知艾德拉德利用手中的靈骨權杖，輕點了一下全息圖，上面快速顯示出了靈族艦隊的光點。
「方舟靈族，丑角戲劇團，死神軍.所有的成員都已經到齊。笑神西樂高降下神諭，他對我們的行動表示支持，並且會尋找機會牽引歡愉之主的注意力，為我們創造機會。」
相傳，集齊五柄老嫗之劍便能喚醒靈族死神耶拿，並徹底殺死色孽。
因此靈族長久以來都在籌謀著該如何讓死神復甦。
復甦死神是為了對付色孽，可最後一柄老嫗之劍卻在色孽的宮殿之中，一切似乎陷入了死循環，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他們似乎永遠不可能達成目的。
色孽早已知道了靈族的計劃，絕不可能輕易的讓這柄劍被靈族得到。
現在，他們終於等來了千載難逢的時機，他們幾乎是傾巢而出。
艾德拉德掌握著一條古老的，不為人知的網道，可以直接抵達色孽的六環領域。
這條網道曾被帝皇使用過。
在許久之前，帝皇曾週遊諸神的天國，並使用坑蒙拐騙的方式，獲取到了難以想像的知識與財寶。
那是帝皇的高光時刻，堪稱拳打恐虐，腳踢納垢，哄騙奸奇，玩弄色孽，何等的豐功偉績。
如果帝皇的故事停留在這裡，那簡直是一篇爽文。
只可惜還有後半段。
帝皇被上門討債的諸神打成了半身不遂，直接被抬上了黃金王座。
艾德拉德作為擁有古老智慧的先知，對於網道的脈絡無比清晰。
他掌握著這條古老的路徑，知道它通往一位混沌大能的領域。
龐大的艦隊利用網道航行，他們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六環領域的交接之地，等待著笑神西樂高吸引走色孽的注意力。
這一戰必須速戰速決，一旦色孽感受到了威脅，祂將會徹底封閉領域。
而就在帝國軍隊開展行動時，荷魯斯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始了行動。
龐大扭曲的艦隊，在巫師的幫助下，同樣進入到了網道之內。
站在復仇之魂的艦橋上，荷魯斯觀察著網道。
這就是曾經帝皇夢寐以求的救贖之道。
帝皇認為只要人類擁有了網道，就會走出全新的一步，超脫亞空間的擺布。
雖然荷魯斯認為，帝皇的這個計劃並不靠譜，但沒想到萬年後的杜克爾，竟然比帝皇更加不靠譜。
面對諸神的窺伺，帝皇只不過是想挖個洞，帶領著所有的人類躲避祂們的視線。
而杜克爾則是要堆滿炸彈，拉著宇宙中的一切共同自爆。
相比於他的瘋狂之舉，諸神的遊戲就真的只是遊戲了。
荷魯斯所看到的未來圖景，就如同無法擺脫的噩夢般啃咬著他的內心。
最終的毀滅降臨，連靈魂之海都會幹涸枯竭，宇宙間的一切都被徹底回歸成原初本源。
任何東西都會被毀滅，絕無僥倖可言，即便是人類自己。
這樣的場景無論發生在誰的面前，任誰都會惶恐難安。
荷魯斯必須要阻止他，只有這樣才能拯救人類，拯救這個千瘡百孔的宇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