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67，政委凱恩：「我，英雄。」
科茲有獨屬於自己的一套，自成體系的道德觀念，帝皇與其它原體，甚至就連杜克爾，都不吝嗇於給予罪人一次審判的機會。
但科茲不會，午夜幽魂不相信人類懂得悔過，如果一個罪人為自己的惡行嚎啕大哭，那不是懺悔了，只是他即將要付出代價了。
知道什麼才是能夠讓人不再作惡的良藥嗎？恐懼。血腥殘酷的暴力場面。有人偷東西就砍掉他的手，然後挖出他的心臟。誰在出言不遜就割掉那人的舌頭，倒掛在城樓上，口中的鮮血澆灌城樓，直至他的屍體完全風乾。誰想要作惡，就砍下他的腦袋然後插在豎立的長矛上。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這才是能維持秩序的東西——恐懼。
科茲興奮到全身戰慄，但這位夜之主依舊蜷縮在陰影中，沒有暴露出一絲一毫。
憑心而論，他不認為洛珈與荷魯斯是自己的對手。
洛珈只是個無能的神棍，荷魯斯的身軀也不像他之前的半神之軀。
這並非盲目自大，科茲有這樣的底氣。
他是唯一一位，僅憑藉自身武力，便掌控了母星數十年的原體。
並且在他的統治下，社會穩定，犯罪率無限趨近於零。
在大叛亂時期，他更是與自己的兄弟有過許多次廝殺。
與獅王的爭鬥中，即便雄獅先手偷襲將他重創，他依舊差一點勒死這頭獅子——如果不是暗黑天使的崽子上前援救的話。
隨後他更是潛入了極限戰士的母星馬庫拉格，在那裡肆虐了許久，任何人都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甚至憑一己之力戰勝了獅王與基里曼，將他們掩埋在了那座神廟中。
火蜥蜴之主伏爾甘即便擁有不死之身，也只能被他一次次的虐殺。
他的戰績如此輝煌，足以自傲。
但科茲並不準備直接殺死兩位背叛原體，他要尋找機會，並讓他們品嘗到最深的恐懼。
戰場上，政委凱恩發出憤怒的戰吼。
當兩位墮落半神帶著強大的戰士們出現在戰場，這位最軟弱的政委就爆發出最勇敢的表現，就像絕望中如金子般珍貴的希望，就像是至暗裡的一縷光芒。
給這些直面墮落半神身處絕望中的士兵，帶去了略顯虛幻的希望。
人類已經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堅守了萬年。
沒有什麼能夠擊垮他們，他們馳騁星海，他們統御銀河，或許現在，他們卑微的生命即將在此地蒙受黃金王座的召喚。
但卻依舊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在他們的血脈中傳承。
他們或許會失去一切，但卻有最後一件，也是最珍貴的東西藏於內心。
當人類有了共有的理想，眉宇間爆發出信念與勇氣，足以令群星失色。因為他們是人類，所以在這條道路上，縱然粉身碎骨也不會退縮。
勇士的鮮血是帝國的光輝，英勇的戰死是士兵的義務。
面對踏步而來的兩位半神，屈辱的退縮，亦或是用生命堅守。
這並不難以抉擇。
「為了黃金王座，帝皇萬歲！戰帥萬歲！」
不知誰喊出來一句，隨後便是此起彼伏的吼聲。
或許生機已失。
但，希望猶存。
黑色軍團的墮落戰士明顯的有了片刻的愣神，在這些凡人士兵共同爆發出來的勇氣中，他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恥。
沙啞的怒吼聲從他們的頭盔內部響起。
像是在為這些卑微的凡人，敢於反抗自己而憤怒；又像是孱弱凡人的堅守，令他們升起了自慚形穢般的惱羞成怒。
「堅守陣線！」凱恩大聲下達命令。
士兵們丟出燃燒彈，但不是扔向敵人，而是扔在了戰線前方。
液體燃燒彈形成的防線，能夠有效延緩異端阿斯塔特的步伐。
越來越多的士兵做出相同的行為，在陣線的前方迅速蔓延起一條火焰的燃燒帶。
黑色軍團的墮落戰士，在面對這火焰時腳步有了片刻的停滯。
但還來不及喜悅，一群更加龐大的終結者，便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墮落戰士之間走出。
「勝利！」
終結者裝甲傳出了雷霆般的低吼。
厚重的裝甲任憑士兵們使用怎樣的武器，都無法擊破他們的防禦。
只能在他們黑色的裝甲表面，濺出少量的火花。
「你們什麼也不是，沒有力量，更沒有勇氣，只是一群孱弱的蟲子。」
第一位終結者衝破了防線，用合金打造的戰壕護牆，被變節者蠻橫的力量推倒。
他無視了忠誠士兵的猛烈火力，以巨大的弧度揮動起手中的戰錘。
那是一把仿造他們的基因之父手中的那把破世者，而鍛造出來的戰錘。
長柄戰錘輕而易舉的碾碎士兵的身軀，就像打爆一顆顆西瓜般，濺射出鮮紅的汁液。
一位士兵咆哮著，拼命用手中的刺刀，刺向墮落戰士的陶鋼護甲。
但他的努力只換來對方甲冑表面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劃痕。
隨後他便看到了巨大的錘頭，覆蓋了整個視野。
另一位士兵趁此機會，向墮落戰士扔出穿甲手榴彈。
但這顆手榴彈還未落地，便被墮落戰士開槍擊中，引爆在半空中。
陣地上到處都是喊叫聲。
許多武器都在開火。
連隊的軍官們打開了他們隨身攜帶的武器。
單分子戰刀割裂空氣，一個體型龐大的墮落戰士向政委凱恩走去。
他輕鬆踏上了土木工事的邊緣，任憑几支雷射射向他，都沒有絲毫的避讓。
動力甲背部的反應堆部件發出嗡嗡的噪音。
墮落戰士高大身軀所攜帶的陰影，幾乎已經將凱恩完全覆蓋。
讓凱恩輕鬆的就能看清他的全貌。
墮落戰士的頭盔看上去就像以某種方式融入進他的血肉中，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他露出的半張臉腫脹又蒼白，那是一張死人才有的臉，墮落戰士發出詭異的笑聲。
這一幕在凱恩的眼中顯得有些神經質。
這樣的場面確實可怕。
凱恩雙腿顫抖，已經想要忍不住的轉身逃跑了。
但對方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墮落戰士舉起自己的手，指向了凱恩，
「來與我戰鬥，偽帝的小玩具人。」
墮落戰士的裝甲手套，同樣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看起來無比的粗大。
叛徒嗅到了凱恩身上的恐懼，他肆意的大笑，扣動了爆彈槍的扳機。
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凱恩就突然跳了起來，險而又險的避過了向他射擊的爆彈。
隨後這位傳奇政委，開始在戰場上慌不擇路的逃竄。
「你已無路可逃。」
墮落戰士憤怒的咆哮著，他收起爆彈槍踏步向前。
阿斯塔特擁有更快的速度，他很快便攔在了凱恩身前。
墮落戰士露出獰笑，他判斷凱恩一定會惶恐的停下腳步，然後被他撕成一片片的血肉。
可凱恩的舉動卻與他預想的出現了偏差，這位傳奇政委此時就像個完全被嚇破膽的新兵蛋子一樣，竟主動向墮落戰士衝去。
這樣的行為與送死無異。
墮落戰士的臉上，甚至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錯愕。
也是這一愣神的時間，凱恩的身形俯下，一個滑鏟從墮落戰士的胯下鑽了過去。
還不等墮落戰士回頭，
「咔嚓！——」
清脆的聲音響起，政委手中的單分子戰刀，準確無誤的插入進墮落戰士動力甲的縫隙，並恰好的切斷了能量傳輸線路。
失去能源的供給，墮落戰士感覺到身體猛然一沉。
但這樣的情況並不致命，他很快便會適應。
墮落戰士有了惱怒的情緒，他發誓幾秒鐘後，他將重新站起並親手砍下這個士兵的頭顱，來作為自己的收藏。
直到現在他都不認為自己會被殺死，凡人士兵的攻擊根本無法突破動力甲的防護。
也就在這個時候，
「偉大的陛下啊，請求您再次垂憐於我，保留我微不足道的生命我還不想死去」
墮落戰士發現，這位凡人士兵既沒有攻擊，也沒有逃走，反倒站在他的身旁喃喃自語。
這一幕在墮落戰士看來有些神經質。
他忽然有了一絲恐懼，並且這恐懼在迅速生根發芽，直至讓他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隨後他便眼前一黑，意識徹底沉寂於虛無。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不清楚這位凡人政委是怎樣殺死他的。
凱恩繼續在戰場上逃竄著，他的路線毫無章法，就像是慌不擇路。
可在逃跑的過程中，他總能恰到好處的解救下一位又一位戰友。
影子中的科茲，都露出明顯疑惑的情緒。
就連這位夜之主都沒有看懂，凱恩究竟是真的被嚇破膽，還是一切都有意為之。
但戰局並未因此好轉，凡人軍隊的力量與黑色軍團差距過於懸殊。
墮落戰士將一位忠誠士兵殺死，鏈鋸劍洞穿了他的身軀，將他高高舉起。
士兵在被開膛破肚時，經受了痛苦的折磨，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大出血令他的四肢都在發生痙攣，可憑藉著超人般的意志，他仍然揮動著刺刀，向墮落戰士發出最後的攻擊。
刺刀與盔甲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墮落戰士露出猙獰的笑容，將手中的鏈鋸劍猛地上挑，直接讓士兵的身體一分為二。
凱恩正在向士兵的方向跑來，親眼見證這一幕的發生。
人類就這樣被變節者殺死，可恥的叛徒奪走忠誠者的生命。
更加可怕的是，兩位半神也在戰場中，儘管他們並沒有攻擊，只是沿著墮落戰士開闢出的道路迅速前進。
但他們的出現，依舊令所有人絕望。
凱恩同樣如此，整個人被絕望裹挾，他什麼都做到，他只是渺小的凡人，不可能戰勝那些全副武裝的半神。
這時一位士兵猛地將凱恩拖拽到戰壕中，在隱蔽的壕溝中，他們短暫的與喧囂戰場隔絕。
看著依舊茫然無措的政委，士兵急促的說道，「政委，我們失敗了，但你不能死在這裡。敵人正在對我們進行包圍，如果你跑的足夠快，還能夠跑出去。」
「我不知道這兩位巨人是誰，但他們的出現必定帶來災難，你必須將這裡的情況帶出去，帶到戰帥的耳中。」
「願我們能夠在王座下重逢，政委，不必為我們的死感到自責，你已經做的夠好了，如果不是你，我們不可能堅守到現在。」
「你是我們的英雄。」士兵摘下了自己的呼吸面罩。
令人詫異的是，這居然是一位星界軍女兵，一頭短髮顯得十分精悍。
儘管臉上蹭了不少的塵土，但一雙眼眸依舊十分美麗。
如果是在遠離戰爭的地方，凱恩能夠想像到，她的身邊一定眾星捧月。
女兵擦掉了凱恩眼角的淚痕，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
「活下去，政委，伱遠比我們更加重要。戰帥已經抵達了這個世界，他會用敵人的血為我們復仇。」
「如果可以，請代替我看一眼戰帥所說的那個未來。」女兵重新帶上了呼吸面罩，將那雙美麗的眼眸，遮蓋在醜陋的呼吸面罩下，
「那個如金子般寶貴的未來」
「為了帝國，為了戰帥！」
「跑，政委，快跑起來！」
女兵舉起自己的雷射手槍，推了凱恩一把後，便再度投身於戰場。
「那個如金子般寶貴的未來」科茲依附在暗影中，嘴角帶著不屑的笑，
「還有人信這個？還有人信這個」
他不斷的自語著，不屑的笑容卻漸漸收斂，慘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些許迷茫。
凱恩本能的在戰場上開始奔跑。
他越跑越快，似乎要飛起來一般，一股無形的力量湧入進他的血肉中。
轟鳴的爆炸在他的旁邊掀起，但是卻炸不到他。
敵人對著他發出徒勞的咆哮，瘋狂的朝他開火。
而那些士兵們，不斷的為他提供掩護，將僅剩的火力用來掩護他的撤離。
在凱恩的脖子上，掛著帝皇的聖像。
聖象的眼神依舊如此的深邃，像是悲憫人類坎坷的命運，為億萬同胞的苦難而流淚。
凱恩最後一次回頭，這一次，他看到那位親吻自己的女兵，被墮落戰士逼到了角落。
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
凱恩想去援救，但那樣不僅他會死，還會錯失將情報傳遞給戰帥的機會。
他會死去，失去他無數次僥倖存活下來的生命。
他將成為帝國的罪人，被釘在恥辱柱上失去一切榮譽與光環。
凱恩深知自己只是一個有些幸運的懦夫，他軟弱又愚蠢，一切榮譽都是僥倖得來。
他不是英雄。
可是
有人將他視作真正的英雄。
「去他媽的！」凱恩低聲咒罵一聲，以超出常理的速度折返回戰場，緊握手中的戰刀，沖向那位即將殺死女兵的墮落戰士，
「要死了，這次真的要死了，帝皇都護不住我了.」
奔跑的途中，他哭喪著臉喃喃自語。
「呵，真是蠢貨。」
恍惚間，凱恩隱約聽到，就連他的影子都在嘲笑著他。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疑神疑鬼，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他與墮落戰士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鐺！——」
雙方交手的瞬間，凱恩就察覺出了不同尋常。
對方是一位萬年老兵，阿斯塔特中的佼佼者，遠不是尋常的墮落戰士。
對方並未使出全力，像是貓戲老鼠般戲耍著他。
可即便如此，僅僅幾個回合他便被擊倒在地，武器脫手，虎口都流溢出鮮血。
倒在地面凱恩感覺全身都被疼痛占據。
凱恩知道自己的運氣用光了，這一次就連神皇都庇佑不了他。
這一刻，他反而不再恐懼，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士兵。
正對上的，卻是士兵責怪的眼神。
士兵並不感激他的到來，反而在責怪他為什麼沒有依照計劃行動。
凱恩笑了笑，嘴唇微動，無聲的說出了幾個單詞。
——「我，英雄。」
墮落戰士滿臉獰笑著舉起了刀刃。
他的刀刃即將落下，將這位自不量力的政委斬殺。
凱恩知道自己氣數已盡，他已接納了這個命運。
但就在這時，他的影子中忽然噴湧出海量的黑暗，這黑暗一瞬間遮蔽住了他的視線。
而在黑暗的內部，同樣被陰影裹住的墮落戰士，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這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遠處的兩位巨人，都對此投來了視線。
隨後所有人都見到了令他們難忘的一幕。
一位面容蒼白，長發如墨的巨人站在黑暗中，單手托舉著墮落戰士的頭顱，臉上帶著癲狂嗜血如野獸般的笑意。巨人的身姿挺拔，絲毫不遜色於兩位墮落半神。
科茲的出現，令所有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恐懼。
但他本人的心情，此刻卻十分複雜。
科茲原本並未打算行動，至少在他找到合適的時機前，他從未有過動手的打算。
在他看來，如果在場所有帝國士兵的犧牲，能夠為他創造出一個合適的時機，幫助他折磨兩位罪行累累的兄弟，那都是值得的。
科茲討厭人類，在他看來人類軟弱、無情、殘酷，反覆無常，他曾數次因自己人類的身份而感到羞恥。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去援救他人。
科茲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又或者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他將餘光瞥向了倒在一旁的凱恩。
留意到對方恐懼中夾雜著感激的目光。
算了。
至少這種感覺還算不錯。
至少這一次，他沒有再如過往那般討厭自己。
科茲轉而將全部的注意力，投向了不遠處的荷魯斯與洛珈。
臉上的笑容愈發瘋狂。
時機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
無非是多花上一些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