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我們反過來推,按照你說的。」
「我們為了保存下1000縷先天一氣,放棄了那一個人的性命。」
「然後呢?」
小夜來皺眉道:「然後咱們回家吃飯咯。」
小叔搖頭,鄭重道:「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會陷入不可自拔的內耗之中,常常想起如果那天我救了他呢?」
「我本來可以救他的之類。」
「你的道心會因此出現問題。」
夜來納悶道:「就因為一條人命?絕對不可能。」
「那只是一條人命而已,全球有上百億人,而且每天都有新生兒冒出來,少一個又不會怎麼樣。」
小叔靜靜道:「跟全球有多少人沒關係,唯與你的心有關係。」
「救那一個人,不只是為了那個人的性命,而是為了你自己。」
「我自己?」小不點夜來迷惑。
小叔感嘆道:「多年以後,你終將會明白人命的重量。」
「只有兩個極端。」
「重如泰山,或是輕於鴻毛,沒有中間選項。」
「這取決於你自己的選擇。」
「靈境內部有許多人認為生命輕如鴻毛,世俗間的大眾只是靈力的生產機器,生產靈力就是他們生命唯一的價值。」
「那些人別說用一千縷先天一氣換一條人命了,一縷他都不可能接受。」
「你能接受你成為這樣的人嗎?」
小叔直勾勾的看著夜來。
夜來聳肩,道:「我無所謂啊。」
「我感覺我都行吧。」
「成為那種人會怎麼樣嘛?」
小叔淡淡道:「會失去自由與愛。」
「為什麼?」夜來詫異。
小叔:「你都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了,哪個人會真心實意的愛你?他們只會怕你,怕你把他殺了,且因為怕你所以裝作愛你的樣子,其實每天看到你他心裡都在發憷。」
聽到這個邏輯,夜來沉默了。
「那自由呢?」
「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人應該非常強大,強大了怎麼會沒有自由?」
小叔微笑道:「這一點解釋起來就非常複雜了。」
「你覺得什麼是自由?」
夜來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天高憑魚躍,海闊任鳥飛!」
小叔點頭道:「那如果這個世界人人都想殺死你,你還會覺得自由嗎?」
夜來疑惑:「為什麼人人都想殺死我呀?」
小叔:「因為殺人者,人恆殺之。」
「人們怕你,就會想要推翻你,殺死你是戰勝對你的恐懼的唯一方法。」
「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個人天天在靈境裡亂殺人,你怕不怕他有一天會殺到你家人頭上?你會不會想著先提前設個局把他給弄死?」
聽到這裡,夜來的內心莫名就沉了下去。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但他的反駁型人格又冒了出來,鑽牛角尖的說道:「那成為最強不就好了!?」
小叔:「先不說你能不能在舉世皆敵的情況下成為最強。」
「退一步說,你真的成為最強了,難道就殺不死了嗎?」
「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不怕偷襲嗎?」
夜來:「那個境界的人不用睡覺!」
小叔:「天天內心緊繃著,擔驚受怕的,你還能自由嗎?」
「唉。」夜來嘆了口氣,道:「我說不過你。」
小叔嘲笑道:「屁大點小孩還想吵過我,老子我當年可是論遍天下無敵手的人物!」
「我告訴你我能論贏天下人的秘訣吧!」
夜來挑眉。
小叔指著自己的胸口,吹了一下斜劉海,道:「哥問心無愧!」
夜來不懂,道:「吵架跟問心無愧有啥關係?」
小叔:「你說出來的東西你自己都不信,你怎麼贏?」
「或者說你的想法是你自己都無法完成的概念,你怎麼贏?」
「所有的想法一定要踩在實際上才有價值。」
「做到這件事很簡單,只需要記住一件事,我們是人類,一種有七情六慾,需要吃吃喝喝的動物。」
「了解人類,知道人類的有限性與本性,以這一點為基石去思考的東西才有實踐價值。」
「為了一千縷先天一氣放棄一條人命。」
「這意味著你的原則被打破了。」
「然後你說,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是不是就好了?」
「我以後永遠不再為了某些資源而放棄人命了。」
「人類能不能做到?」
「理論上可以。」
「實際上根本不可能!」
「就跟出軌一樣,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喝酒也是。」
「酒鬼第二天早上醒來最喜歡叫的一句話就是老子再也不喝酒了。」
「原則一旦被打破,人類就將無法避免的滑向天平的另外一個極端。」
夜來若有所思後,再次反駁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那些做錯過事情的人就再也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了嗎?」
「當他們的原則被打破以後,他們的人生就徹底完蛋了?」
「不該如此吧。」
這句話讓小叔沉默了許久,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眼底浮現些許憂愁。
「你說的對,的確不該如此。」
「人一旦走錯了路,釀成了大錯,想彌補,想還清,他該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這個問題。」
「但我們的人生還很長,可以慢慢想。」
從那個夜晚以後,夜來的腦海里就被種下了一個概念。
一旦原則被打破,那自己的人生就將會不可避免的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他將會失去愛,失去自由。
後來,隨著年紀與閱歷的增長,夜來明白大多數事情比小叔說的更加複雜。
他說殺人者,人恆殺之。
自己現在每天都在殺死災靈。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過後他將登上敵軍的黑名單,他將遇到層出不窮的謀殺。
但自己並沒有打破原則。
夜來越往前走,所看到的世界越大,越明白大道理都是說給小孩聽的,這條人生路要怎麼走,屠刀要往哪裡砍,得自己想。
至少現在夜來明白,愛與自由不是兩個詞,而是兩種感覺。
在這佘村生活的六年裡,他隱姓埋名,躲在山溝溝里,但他並沒有覺得自己不自由,更不缺愛。
真切一點說。
自由是每天早上把小麥照的金黃的晨曦,愛是他的性感廚娘,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柳姝。
六年。
快樂的時光已經過去。
從今夜起,夜來要開始面對第三個不可避免的重要問題。
如何回應這顆星球的求救聲?
同時也是柳姝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自己應該站在哪個立場上,對哪些人揮刀呢?
車庫裡,夜來靠在主駕駛上,輕笑道:「柳姝。」
「嗯?」柳姝挑起彎彎的眉毛,明眸專注的看著自己的少爺。
「你覺得什麼力量可以壓制住仇恨?」
「愛?」柳姝下意識的回答道:「愛與恨是反義詞,相生相剋……吧?」
夜來搖頭,道:「理論上如此。」
「但現實是人死不能復生,什麼樣的愛也填不滿失去至親的恨。」
「現如今,只有一種力量可以壓制兩邊仇恨。」
「什麼?」柳姝眉眼緊鎖。
夜來堅決的說道:「暴力!」
「凌駕於兩個世界之上的暴力!」
「這就是我的立場!」
「所有阻止我擁有絕對暴力的都是敵人!」
「擁有絕對的暴力,按住兩個世界的腦袋,讓他們不得不和平相處,最後讓時間與真相慢慢沖淡仇恨!」
「並且,只要我從始至終都遵循影子軍團的原則行事,便永遠不會成為惡魔!」
柳姝看著意志堅決的夜來,眼底浮現崇拜與愛慕之色,柔聲說道:「可這是一條艱難的道路呢!」
夜來冷酷道:「我擁有凌駕於兩個世界之上的天賦!」
「捨我其誰?」
他的人生已經擁有了滿滿當當的愛與自由了,往後人恆殺之又如何?
柳姝不會恨他,燦爛的朝陽也不會因他而消失。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