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天子駕崩
中平五年,秋。
皇都洛陽城之中,波雲詭譎,人人自危。
皇帝和大將軍的矛盾已經人盡皆知。
皇帝意圖冊立幼子劉協為太子,而大將軍則屬意劉宏的嫡長子同時也是自己的外甥的劉辯為儲君。
因此隨著皇帝一天天的病重,如今國家的重心就落到了儲君之位爭奪之上。
畢竟,儲君就是未來的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古以來,伴隨著權力的更替,都是血淋漓的無數人頭的掉落。
若是站隊站的好,押寶押的准,萬一賭贏了,賭對了。
可以保自己一族數十年的昌盛不衰。
畢竟,功高莫過於從龍。
只要在皇帝登頂巔峰的路上出過力,那麼皇帝的回報也必將十分可觀。
這裡面既有人情的因素,也有規則的限制。
皇帝有時候也不是那麼隨心所欲的,如果對從龍功臣都不大加封賞,那麼其他人哪裡還會繼續為皇帝賣命?
而得不到大部分臣子認可的皇帝,同樣也是坐不穩皇位的。
而與之相反。
若是在站隊儲君的關鍵時刻行差踏錯,那麼對自己和身後的家族來說將是一場浩劫!
浩劫過後,萬物不存!
生死族滅或許就在旦夕之間。
因此,洛陽城內所有的實權者以及失勢之人,都將目光看向了這場決定大漢帝國未來走向的無聲的戰爭。
「天子果然立蹇碩為西園軍元帥了?」
大將軍府之內,何進滿臉怒容的向身邊的謀士問道。
「不錯,天子如今不光設立了西園八校尉,讓這蹇碩成了元帥,還讓我等西園諸校尉要聽命於他,天子還明令就連大將軍您都要聽從他的節制。」
被何進委以智囊的袁紹聞言觀察了一下何進的神情之後,立即做出義憤填膺的模樣對何進說道。
而何進受到袁紹的挑撥也果然大怒。
「什麼!」
「我堂堂大將軍豈能受制於一個閹貨!」
「我這就進宮面呈天子,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重重一拍案板,當即就要暴走。
「大將軍且慢!」
同樣也是投靠在大將軍麾下的曹操見狀卻立即起身攔住何進。
「大將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那健碩雖然名為西園元帥,但是如今西園八校尉都為我和袁紹等同僚擔任,我等都聽命於大將軍,那健碩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就算有西園元帥之名,也絕無西園元帥之實!」
「大將軍雖無元帥之名,但卻有元帥之實,何怒之有?」
曹操的話有條理有依據,成功讓何進遲疑了下來。
「可若那健碩拿著天子令箭,前來指揮於我,我若不聽便是抗命,我若聽著不還是臉面無存嗎?」
「呵呵,這有何難?」
「大將軍且附耳前來!」
曹操朗笑一聲後,對著何進附耳說道。
「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天子已然重病,根據宮裡聽命於大將軍的御醫傳來的消息,只怕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了,蹇碩的權利全部來自天子,若萬一天子駕崩,新君繼位,蹇碩手中的權利也就做了廢,大將軍何不稱病不出,只要拖延數月,可不戰而勝也!」
「孟德所言甚合我意!」
何進聞言不由連連點頭。
可曹操還是不放心,仍舊對何進循序善誘道。
「如今天下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洛陽,而洛陽的目光又聚集在儲君之位上!」
「天子鍾愛王子協,欲立王子協為儲君,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因此才會臨時設立蹇碩這個西園校尉來制衡大將軍,而大將軍的外甥王子辯乃是長子,又是皇后嫡出,乃是嫡長子,儲君之位穩若泰山。」
「只要大將軍沉著忍耐數月,等到我等擁立王子辯繼承大統,屆時大局已定,區區閹黨難成氣候!」
曹操的一席話將何進說的心花亂墜,連連點頭。
「哎呀,孟德之言振聾發聵,讓人驚醒!」
「我當依照孟德之計行事!」
說著,何進裝作頭疼的模樣,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兩下後對著眾人吩咐道。
「傳令下去,本大將軍偶然風疾,身體不適,暫時不能理事,對外一概不見外客!」
「我等遵命!」
袁紹看了一眼被曹操成功說服後的變得聰明了起來的何進,不由心中略有不喜,皺著眉頭和眾人一道答應了下來。
離開大將軍府後。
袁紹和名義上的堂弟,實際上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袁術一同回到了袁府。
「本初,公路,此番獻策如何?可曾說動那何進和宦官開戰?」
二袁剛剛回府,就被袁氏當代掌門人,同時也是當朝太傅袁隗拉進密室之中,詢問道。
汝南袁氏四世五人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其底蘊可不是一個靠著送妹妹入宮的暴發戶何進可以媲美的。
因此,以袁氏為主的世族們對何進這樣的外戚表面上看著順服乖巧,但是實際上也只是利用其人而已。
而一個家族想要一代富貴其實可以有很多方法做到。
不管是發一筆財,還是跟對了人,亦或是家中祖墳冒煙出了人才都可以做到。
但是想要向袁氏這樣連續四世三公的頂級豪門這樣,永遠都在巔峰,永遠都在頂尖。
那需要的東西就很多了。
別的不提,起碼在皇權更替的這樣關鍵事件中不僅要站對位置,而且還要次次都要站對!
而東漢中後期皇帝就沒有一個長壽的,現在不過而立之年的劉宏已經算是長壽的。
因此,袁氏站隊的壓力就更加巨大。
那麼究竟該如何像袁氏這樣贏,並且一直贏呢?
很簡單,與其去將全族的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之上。
不如自己來確定賭局的勝負。
簡單來說,就是袁氏從來不是選擇站隊皇帝,而是讓他們選擇的人當上皇帝!
因而對袁氏來說,皇子辯和皇子協不管是何人繼位都沒關係。
只要他們能老老實實的做世族的代言人,那他就能和劉宏一樣繼續安享富貴。
若是不願意乖乖當個傀儡,那麼更換一個代理人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的。
但是現在卻有兩股勢力阻擋在以袁氏為代表的世族之前。
那就是以何進這樣手握實權的大將軍,和以張讓、趙忠、蹇碩為首的十常侍。
一個是外戚,一個是皇帝的奴僕。
這兩股勢力天然帶上了皇權的影子,註定不能被世族所接受。
因此,袁氏的目的就是挑動身為外戚的何進和十常侍開戰。
等他們兩敗俱傷之後,皇帝又重病駕崩之時。
那麼朝廷的大權自然就落到了世族的手中。
而袁氏又是世族之中最如日中天的一家,說是朝政大權落到袁氏手中也不是一句妄語。
正因為干係如此重大,袁隗才會如此急切向袁紹、袁術這兩個後期之秀問道。
「唉,原本小侄已經說動了那何進,但是奈何曹操從中作梗,讓何進稱病不出,如此一來,只怕讓他順利的躲過天子和蹇碩的發難,順利拖到天子駕崩。」
袁紹聞言不由長嘆一聲,面露不虞之色。
「曹操此計謀卻是一樁妙計,王子辯暗弱無能,胸無大志,若是未來讓何進成功扶持其登基,未來必定會大權在握,我等世族就又要龜縮度日了!」
袁隗先是對曹操讚嘆一聲後,又不禁愁眉苦臉起來。
「這何進不過是一個屠夫罷了,叔父和本初何必如此忌憚於他?」
「要我說,乾脆一座不二不休,等那皇帝歸西之後,直接聯絡其他家族共同出兵將何進和十常侍全部誅殺!」
「屆時二位王子在手,我們袁氏想讓誰當皇帝,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袁術見到袁隗和袁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滿不在乎的大咧咧說道。
「公路不可!」袁紹聞言心中一驚,連忙制止起來。
「混帳東西!休得胡言!」而袁隗更是上前對著袁術喝罵起來。
「大將軍位高權重,十常侍聖眷在身,豈能輕易加害?」
「若容你這般放肆,只怕要牽連我袁氏滿門!」
「我看你這些年來是順風順水慣了,今後要給我好好反省,向你兄長本初多多學習。」
袁術一開始聽著袁隗的責罵心中還有些惶恐,但是聽到袁隗又拿自己和袁紹相比頓時勃然大怒。
「袁紹不過小妾的私生子,如何和我這嫡子相提並論,叔父伱等若只看重這庶子,還請小侄告退!」
說著,袁術不待袁隗說話就氣沖沖的一腳踹開密室大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逆子!逆子啊!」袁隗見袁術如此做派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要氣死過去。
袁紹見狀心中一喜,但是面上卻露出恭敬之色,仿佛沒有聽到袁術對自己辱罵一樣,絲毫都不動氣,反而連連上前攙扶起差點被袁術氣死的袁隗。
「叔父還請稍安勿躁,公路他只是年少輕狂,沒有受過什麼挫折,等他再成長一些,收斂收斂性子還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袁紹雖然心中也對動輒以庶子辱罵並輕視自己的袁術恨之入骨,但是他面上卻做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樣,不僅不怪罪袁術的辱罵,反而幫其說起話來。
「唉,想我袁氏四世三公,滿門英傑,怎麼會出了袁術這個逆子,此子雖然是嫡出,但是言行舉止不當人子,我袁術的未來還是要寄托在本初你的身上啊!」
袁隗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看著對自己神色恭敬的袁紹十分的滿意,連連說道。
「叔父,只要我袁氏長久興盛,我個人的榮辱又算的了什麼呢?」
但是沒想到,這卻落入了袁紹的算計之中。
「雖然公路放肆,但是他方才所說也不無道理,我袁氏一直以來都是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既然如今何進和十常侍難以開戰了,不如先將兵權掌握在手。」
「只要兵權在手,就算何進不受控制,我們也能自己主動出擊,不至於受制於人!」
「叔父所言甚是,小侄也甚為認同!」
袁紹聞言也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此事就由本初具體行事,我會在朝堂之上為汝造勢,助你一臂之力!」
袁隗點點頭鼓勵道。
……
何進稱病之後。
皇帝、外戚、宦官以及世族四方勢力暫時陷入了對峙之中。
另外三方相安無事,都不想再皇帝死前率先出手陷入被動之中。
唯有皇帝劉宏一日日身體消瘦下去,已然命不久矣了。
劉宏一直撐到次年春天,終於撐不下去,在洛陽駕崩。
這位天子和明君肯定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因此他的死雖然重大,但是洛陽城中卻無多少哀悼之像,反而許多人聽到劉宏這個昏君死了,暗中紛紛彈冠相慶,如同過節一般。
只是劉宏雖然駕崩,但是他卻到死都沒有立下太子之位,顯然還是對小兒子劉辯繼位存有希望。
劉宏一死。
何進的病立即就好了,立刻帶著文武官員湧入皇宮哭祭劉宏。
何進的理由正當無比,張讓等官員也無法阻止何進入宮。
一番各懷鬼胎的祭奠之後,何進在曹操的諫言之下立即上前對靈堂前的劉辯行禮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殿下乃先帝之嫡長子,於情於理當繼承大統。」
「臣大將軍何進,請殿下速速登基!」
「臣等請殿下速速登基!」
原本庄嚴肅穆的靈堂被何進這一處弄的大驚。
從小養在宮外,並沒有接受過正統皇子教育的劉辯顯然沒有應對這種突發情況的經驗,一時之間只能茫然無措的,看向自己的母親,何皇后。
而一直支持劉辯的董太后更是大驚,慌亂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何進卻不會給和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任何機會。
見場面陷入僵持,便自作主張的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冕服,不等劉辯拒絕便草草披戴到他身上。
而後立即退後幾步,帶領文武百官以皇帝之禮向劉辯叩拜,山呼萬歲
如此以來,君臣之禮以立。
社稷已定。
妄圖擁立劉辯繼位的董皇后和十常侍見狀也根本沒有絲毫辦法,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至此,舊君駕崩,新君繼位。
不過,東漢如今已經積重難返,遠不是重新換個皇帝可以重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