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問言
對這個樂句有充分理解的,有不少人。
卻鮮有人能預料到音樂後續的發展。
這首樂曲竟然是一段體,以上幾個部分構成的,就是音樂的全部!
接下來,范寧向聽眾們無止盡地重複展示著這個樂句。
雙手交替掃出神秘「真知之風」——敲響「凡俗生物」低沉八度——重複晦暗和弦——不穩定的音群——5組清冷星光之音
「真知之風」恆久不變;「凡俗生物」卻以第一次為中心,逐漸向兩邊擴張為一個純音程和一個大六度;「晦暗和弦」則以中間的F-A三度為中心兩端亦對稱地分別朝二度關係上升的七和弦擴張
作曲家關於「對立的永恆」的神秘主義思緒逐漸顯現——音樂的發展建立在變量與定量的矛盾衝突中,因為「不對稱擴張」手法的使用,素材的間距不斷拉大,力度的對比也逐步升級,從最初的音量微弱神秘,到如今的氣勢恢宏全然釋放出現代技法的「不可能的魅力」!
第25-27小節,各種各樣的定量動機被縮減,只剩下八度的低音動機以ffff的極強音量奏出。
尾聲,晶瑩的星光輕輕灑下,卻不再虛無縹緲。范寧的落指具備一定硬度,音色具備一定穿透性,仿佛靈性與真知、物質與能量達到了具象統一!
現代藝術家們有的已經入迷,有的思潮起伏!
他們看到了宗教的體裁,如聖詠的形式,就蘊含著與無數獨特新穎技法結合的可能。
「比如,在固定低音的框架之上加上一條人聲化的聖詠,並用一個類似無調性的旋律作為它們的對位?」
「我好像暫時摸清了一些初淺的門道?關於這些和弦的排列與變化規律,這不是無調性,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泛調性嗯?這到底是什麼?這其中有某種調式,肯定有某種調式!而且還是一類!究竟是怎樣的神秘主義啟示能創立出這種技法?我必須儘快拿到它的譜子」
公開演奏的啟示,對范寧這個「親自扮演者」本人影響更大。
很多知識,或理性的,或激情的,以前再怎麼梳理拆解,也不如親自「以拉瓦錫之名」踐行之後所產生的洞見。
至少范寧確定了,以前自己構造攀升路徑的密鑰時,對於更上方門扉的穿行方法那種模模糊糊的觀察和推測,方向是沒有錯的。
——通過構造類似「自我」使徒的多個「格」,來致敬一次三位一體!
這就是自己之後晉升執序者的途徑!
「惟願我的景況如從前的月份,如神保守我的日子。」
一片寂靜無聲中,范寧站立起來開口了,他中正平和的聲音在上空迴蕩。
「那時守夜人的燈照在我頭上,我藉這些光行過黑暗。人聽見我而仰望,靜默等候我的指教。他們不敢自信,我就向他們含笑。」
這時有一位輔祭人員遵照安排,持燭登壇,增添乳香。
又為范寧呈遞上了一小杯帶著馥郁香氣的酒。
范寧緩緩而飲,直到將其飲盡,放回托盤,再環顧聽眾與信徒們。
「如今我在祂的國里,與你們同喝這新的葡萄汁。我在壇里所顯揚的奧秘,你們也初見了,且看見我如鷹將你們背在翅膀上,帶來歸我。」
「你們若實在聽從我的話,遵守我的約,就要在萬軍中作屬上主與聖塞巴斯蒂安的子民,因為全地都是祂的。」
「倘若你們有疑惑,心中躊躇煩擾,你們也告訴我。信假師傅的人不明白公義,惟有今日到場恭聽的,無不明白。」
參禮席上閃過一陣陣相機的快門聲,在場的神職人員們,此刻默許了這些公眾媒體將公演與布道的內容散播出去。
而第一排的教堂負責人阿歷克塞司鐸此時站了起來,對范寧的方位行了一禮,又走近,直至壇的正下方,再行一禮。
感受著台上台下的注視,以及無數鏡頭的注視,甚至還有側方陰影中教宗一行人的注視,阿歷克塞司鐸知道此時到了自己展現的關鍵時刻了,他的心臟砰砰跳得厲害。
事關自己前途的關鍵一役啊!
作為拉瓦錫神父首站布道的教堂負責人,阿歷克塞十分清楚自己占了太大太大的優勢。
在最早得知「恭敬而不逾越」的高層定調之後,他馬上意識到,向拉瓦錫提問情願的第一主動權到了自己手上!這件事情不僅是千載難逢的機遇,也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這雅努斯土地上的信眾,人人都知道拉瓦錫是古修士再世,出口必是引經據典、福音入冊!那麼與之對話自己又能顯現出幾分水平、幾度虔誠呢?
阿歷克塞意識到的這個問題,後面被預通知到的另外幾座教堂的司鐸,也同樣意識到了!
他們也私下裡給自己轄區的主教匯報過,看總部能不能給一些指教,或者,有什麼想代為貫徹,代為情願的,讓他們這些司鐸去提!
和上級通通氣,讓上級把把關,總是沒錯的!
只是事實證明,教宗陛下是個表里如一的掌舵人,說不逾越,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不逾越
明確表示沒有任何越俎代庖的「指教」。
阿歷克塞只得想了個「笨辦法」!
是,自己當然做不到拉瓦錫神父那種境界,但這不是還有接近一天的時間麼?
把文獻考究全面一點,把立意定高一點,把邏輯捋清楚一點,再把書面稿打好,總是可以做到的吧!
世界電台的存在,把原本就很高的關注度拔升得更高了,一定不能給教宗丟臉!尤其當著這麼多藝術界人士,還有各大官方組織的面!
於是從昨天深夜到今天夜晚,接近20個小時的時間,阿歷克塞把一系列雜活給底下人交代完後,自己就一頭扎進了讀經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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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瓦錫師傅,你要細聽我們的言語,就算是你寬慰我們。」
此時壇下的阿歷克塞,神色虔誠而激動,開口訴說起他打磨了整整20個小時,而且已經倒背如流的書面腹稿。
他醞釀出的這個立意,從字面意思上來說倒是不難理解,只是其中具體針對的,到底是哪些人和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我豈是向人訴冤,為何不焦急呢。惡人為何存活,享大壽數,勢力強盛呢。」
「他們原本在外邦一隅學藝,如今卻定下在世間通行的律法,和他們的財寶一同堅立。他們的公牛孳生而不斷絕,母牛下犢而不掉胎。他們的兒女踴躍跳舞,子孫多如羊群。那些追逐輝光的人降服於此,他們就隨著琴鼓歌唱,又因簫聲歡喜。」
「他們對上主說,離開我們吧,我們不願曉得你的道。啟明之主是誰,沐光明者之首又是誰,我們何必尊崇祂呢,求告他有什麼益處呢?強盜的房屋在那裡,惡人住過的帳棚在那裡,他所行的,有誰當面給他說明,他所做的,有誰報應他呢?」
「拉瓦錫神父,我的躊躇煩擾,不是因為不信,也不是因為幽暗蒙蔽我的臉。只是上主既定期罰惡,為何不使認識祂的人看見那日子呢?」
「嘶呼」
聖珀爾托籌委會辦公大廳內,坐在電台「投影」前的拉絮斯,摁滅了抽完最後一口的香菸,然後深深呼氣,深深皺眉!
而在公演現場,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壇上的范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