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講經
「人豈能使神有益呢?智慧人但能有益於己。」
眾目環繞之中,范寧望著端杯盞和托盤的輔祭走遠離場,悠悠嘆息一聲。
「神豈不是在高天嗎,你看星宿何其高呢?」
「你說,神知道什麼,祂豈能看透幽暗施行審判呢。哪知,那些人被高舉,不過片時就沒有了。他們降為卑,被除滅,與眾人一樣,又如谷穗被割。」
「你若領受祂口中的教訓,將祂的言語存在心裡,他們使你降卑,你仍可說必升為高。」
「你又說,那些管轄者在世間定下通行的律法.」
「我們知道律法原是好的,只要人用得合宜。因為律法原不是為義人而立的,乃是為不法和不服的,不虔誠和犯誡的,不聖潔和戀世俗的,弒父母和殺人的,行淫和親男色的,搶人口和說謊話的,並起假誓的,或是為別樣敵正道的事設立的.」
范寧雙手負後,一步步走下煙氣繚繞的台階,目光又掃視一眾信友和其他聽眾。
「譬如我往那失常地帶去的時候,也曾勸你們仍住在雅努斯,好囑咐那幾個人,不可傳密教,不可拜偶像,不可結私黨,也不可聽從荒渺無憑的話語,和無窮的家譜。」
「雖說這等事只生辯論,並不發明神在信上所立的章程。但命令的總歸就是愛。」
「我們兄弟姊妹的愛,是從清潔的心,和無虧的良心,無偽的信心,生出來的。有人偏離這些,反去講虛浮的話,想要作假見證,卻不明白自己所講說的,所論定的。」
為教眾答疑解惑之中的范寧,不由得內心生出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或啟示來,他的目光跳過一個又一個攢動的人頭,穿透重重夜色和晦暗的燈火.
期間,巧合般地在「電台鏡頭」中,與特巡廳眾人的視線相撞在一起。
實際則是往赫治威爾河的遠端眺望而去,往指向阿派勒戰區深處的上游更上端凝神眺望而去。
眼眸中似乎映入了從極目之處漂浮而來的異常「閃光」,映入了某些更遠處錯亂而油膩的「肥皂薄膜」.以及,由幻覺般的閃念所構成的,如天體般駭然而巨大的深紅色廢墟!
范寧覺得那裡有人正在看著自己!不對.也許只是大致朝向這一大片塵世的方位,不是單獨針對自己,但這種感覺仍然令人心生寒意!!
被困在「環形廢墟」中的F先生!?
一片盛裝的節日氣氛之中,威脅絕不僅是特巡廳的約談和暗殺范寧逐漸意識到,自己完成對「三位一體」的一次致敬來晉升執序者同樣緊迫。自創密鑰途徑晉升執序者,將是巨大的生命層次的本質躍升,這件事情和豐收藝術節登頂之事同樣萬分緊迫!
只是,神降學會到底有沒有暗中對豐收藝術節施以著種種影響?如果有,是哪些方面?
特巡廳這幫人,除了忙著「專制」和「集權」,忙著「暗殺刺頭」和「槍決蠕蟲感染者」外,到底有沒有真正對神降學會的隱秘動機採取過有意義的打擊手段?
「不敬虔的人雖然得利,待得真正終末的時候,還有什麼指望呢?」種種念頭自范寧腦海中升騰,他又開口。
直接迎著一系列真實或虛幻的、直接或間接的、崇敬或審視的目光,如此啟問。
不論如何,這是一種離鋪設之路正在接近的體驗,也對聖塞巴斯蒂安的「照明之秘」有了更深的掌握。
「患難臨到他頭上時,神豈能聽他的呼求?他豈因信稱義,隨時求告神呢?神為惡人所定的分,強暴人從大能者所得的報,向來都是這樣。」
「倘或他的兒女增多,還是被刀所殺,所遺留的人必死而埋葬,他的寡婦也不哀哭。他雖積蓄銀子如塵沙,預備衣服如泥土,他只管預備,義人卻要穿上。」
「他說領土的磚石都淌出蜜,奶多可洗他的腳,建造房屋如蟲做窩,又如守望者所搭的棚。哪知富足躺臥,卻不得收殮,轉眼之間就不在了。驚恐如波濤將他追上,暴風在夜間將他淹埋,東風把他飄去,又刮他離開本處。」
「我實在告訴你們要留心聽記,要站立思想奇妙的知識與作為。上主如何吩咐這些,如何使雲中的電光照耀,你知道嗎?聖塞巴斯蒂安如何追奉啟明,使光浮於空中,你知道嗎?你豈能與神同鋪穹蒼呢.」
「這穹蒼堅硬,如同鑄成的鏡子,他們愚昧不能陳說,請你指教我們該對他們說什麼話?人豈可說,我願與他說話?豈有人自願滅亡嗎?」
范寧的種種點撥,讓阿歷克塞隱隱有了悟知的跡象。
阿歷克塞恭敬道謝並回應,受到啟示的話語也如清泉般湧出:
「拉瓦錫師傅,我也專心查考過日光之下你所講的一切道理。的的確確,有時這人管轄那人,令人受害。」
「我見惡人埋葬,歸入墳墓,又見行正直事的,離開聖地,在城中被人忘記。」
「因為斷定罪名,不立刻施刑,所以世人滿心作惡,雖說百次詭詐的話語,倒享長久的年日。」
「然而我現在知道,存敬畏心的,就是在祂面前敬畏的人,即便漂流於長河,終久必得銘記。惡人卻不得福樂,也不得被照料拾起。」
范寧聞言微微頷首,腳步已經走下台階:「你們豈不轉念去想,見這日光之下,快跑的未必能嬴,力戰的未必得勝,智慧的未必得糧食,靈巧的也未必得喜悅.」
「原來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定期,所臨到眾人的,是在乎當時的機會。」
「魚被惡網圈住,鳥被網羅捉住,禍患忽然臨到的時候,世人陷在其中,也是如此。」
「現在有雲遮蔽,人不得見穹蒼的光亮。但風吹過,天必放晴。」
兩人一系列對話下來
受啟發的神父和信眾們,不禁深深欽佩和思考!
「奇了怪了,為什麼這麼通透?」
「放到任何歷史時期,都能稱之為精彩絕倫的論道!」
「我明明是信『芳卉詩人』的啊!?」
「不是,我一博洛尼亞學派的,為什麼聽得如此津津有味?」
各地院線的聽眾里,有純粹的藝術家,有南國人,也有指引學派或博洛尼亞的會員,甚至不乏高層.
原先他們坐在這裡,真的只是來聽音樂的!衝著那相當於半場音樂會時間的公開演奏來的!
但是從拉瓦錫神父演奏謝幕起身,那一句「惟願我的景況如從前的月份.」開始,不知道怎麼就一路順著聽下來了。
而且越聽越覺得精彩入迷!
這都晚上十點了。
不應該啊。
難道是因為大家都「苦隱秘組織久矣」?因為「假師傅人人喊打」?
或者是因為某些含沙射影的指代讓人心中暗爽?
好吧,看來不管大家有什麼分歧,看來都好「敏感話題」這一口啊!
「拉絮斯閣下,剛才,呃,又有一群人」聖珀爾托籌委會辦公大廳內,一名文職人員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什麼?」拉絮斯對於這手下一句話都說不清楚的匯報十分不滿。
「就是,又有一群藝術家考察想請假!」文職人員噎了口唾沫。
「都是要去聽公演和布道的,是上一批您准假人數的近三倍!不僅有宗教派的,還有幾個不信教的學院派的!」
媽的
這群人是望風而動,看著前面的人被准了,都得寸進尺了吧!
不知好歹!
自己在盛大節日期間的藝術前途,自己都不重視,好像還是組織求著考察他一樣!
不知道現在整個討論組面臨的還有一大堆爛事嗎?
拉絮斯今晚本來就一直覺得哪裡不痛快,此刻臉色中閃過怒意,「砰」地一拍桌子:
「你告訴他們。」
「從現在起沒有請假一說,沒人干涉他們的行程!同樣的,考察的時間定了是哪天就是哪天,也沒有調整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