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
「上卿甘羅,昔年天資聰穎,於秦有功。」
「經奏對,朕明其之智日愈增長,乃是秦之輔國良臣。」
「特旨其,自驪山調任入咸陽。」
「冊封龍慧君,自上卿之位,擢升為大秦左丞相。」
「太子監國,龍慧君與右丞相柳白,當盡心竭力,輔佐儲君政務。」
甘羅讀完旨意之後,緩緩將那始皇旨意合上,雙手舉過頭頂,以一個恭敬的姿勢,作出『呈上』的動作。
文武百官皆是雙目圓睜,有些震驚得看向甘羅。
龍慧君....擢升左丞相?!!!
當初柳白擢升右相,兼左相政務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在給蕭何一點時間。
但是誰都沒想到,在此時,竟是甘羅這個上卿,消失了數十年之後被重新啟用!
一下子,就拔擢到了文臣巔峰的位置!
從上卿擢升到左相,用了三十多年,聽起來甚至是覺得這一步跨越得太慢了。
但....甘羅是消失了三十多年啊?!
這也行?
就連王翦,此刻也是雙眸微睜,看向甘羅。
眼中仿佛是有著濃厚的『不理解』意味。
可當其看到甘羅面色淡然,眉宇之間甚至有著些許憂愁的時候,王翦又是微微皺眉,深深嘆了一口氣。
天才...極難走寬敞平坦的道路啊!
當韓涵自高台走下,將甘羅手上的始皇陛下旨意接過,呈到嬴徹的案桌上之時。
這位當朝監國太子,亦是沒有立刻開口,而後先看了一眼甘羅。
那眼神,仿佛是想要看透甘羅。
但....
很明顯,他失敗了。
一個在驪山石室之中獨自呆了三十多年的少年天才,帶上了千古一帝那令人值得細細咂摸的旨意。
怎麼可能如此容易看透?
「既然是父皇的旨意,孤身為大秦的儲君,自然尊崇。」
「龍慧君為我大秦建功,如此賞賜,正是我大秦有功必賞。」
「不過....龍慧君初歸咸陽,孤本著體恤臣子之心,妄為父皇,再對龍慧君進行封賞。」
「賜一方街宅院一座,望龍慧君為大秦再做辛勞,孤提前拜謝。」
嬴徹眸光微微閃動,緩緩開口。
而這一番話,讓不少臣子甚至是差點站起來反對!
賞賜一座院落,這對於一個有功之臣,而且現在被封君,拔擢丞相的甘羅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
甚至可以說,這就是最簡單的獎賞,始皇陛下哪怕是知道了,也不會有半分不滿。
可問題就出在....地址!
一方街,原名儀鳳街,乃是昔年殺神白起的院落所在之地,也是如今柳白這個殺神後人的院落所在之地。
如今,賞賜一座這個街道上面的院落,是讓甘羅和柳白這兩位左右丞相當鄰居?
還是存了讓其二人爭鬥的心思?
一時之間,群臣甚至覺得,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過於狠毒了!
「臣多謝太子殿下!」
而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
眾人皆是一怔。
原因很簡單,
這一道感謝地聲音,並不是甘羅發出的,而是柳白緩緩起身,對著太子恭敬行禮。
如此模樣,讓一些人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是....柳相您是轉了性子了,還是生病沒有痊癒啊?
這太子殿下明顯是想要挑撥您和甘羅之間的關係,甚至想要看到大秦雙相對立的局面。
您非但不反對,反倒是急著感謝了?
從名義上來說,從深意上來說,這都不應該啊?
「龍慧君乃是我大秦出了名的賢人,而且是少時成名。」
「我雖為右相,但年紀尚輕,年少之時多番讀到龍慧君昔年出使,不費大秦兵卒,不禍百姓,不耗糧草,便奪得敵國城池土地,乃是天下智謀與才能並肩的典範天才。」
「今,能與龍慧君為鄰,乃是柳白榮幸也!」
「左右丞相府,皆在同一條街道,並且來往便捷,日後政務若是存在疑義之地,更能快速解決。這亦是天下之幸也。」
「唯有一點,柳白唯望龍慧君,屆時不吝賜教啊! 」
柳白幾乎是用一種感慨的語氣將這一段話緩緩開口說出,
那雙眸看向甘羅之時,滿是真誠。
他是真的覺得甘羅厲害,倒不是說奪得城池什麼的,畢竟他的爺爺白起,這一輩子攻占的城池,數不勝數。
甘羅最厲害的是....用政治手段完成了戰爭才能達到的作用。
無形之中,契合了後世的政治觀念: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從來都不是目的,只是實現政治目標的手段。
只要能不驚擾百姓,柳白就認他的功績。
甘羅緩緩轉眸,看了一眼柳白,面上表情卻是沒有絲毫變化。
算不上惺惺相惜,但....周勃的描述,沒有讓甘羅失望。
這確實是一個有可能超越,或者說已經超越了自己的年輕人。
大秦有柳白,甘羅覺得很好。
嬴徹看著柳白,心中陡然之間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但也沒有細究,只是深吸一口氣,笑著開口說道:「請龍慧君入座。」
甘羅拜謝,緩步走到柳白的身旁坐下。
「龍慧君,既然如此多年不見蹤影,不聞消息。」
「為何如今來到咸陽?」
柳白輕聲開口。
有一種搭話的感覺,甚至是....若是尋常人聽到這樣的詢問,會覺得有點冒犯。
但....兩個聰慧已經冠絕天下的人,對於這一番話的理解,卻是另外一番模樣。
甘羅明白,柳白是想要提醒如今咸陽多事,也當真是疑惑自己為何出來出任左相。
天下人都覺得丞相之位,位高權重,為之追逐。
但只有柳白和甘羅這兩個丞相....對其沒有太多看重。
甚至...在柳白看來,丞相之位,應當算是甘羅的一種負擔。
甘羅沒有看柳白,而是雙目看向那麒麟殿內的柱子,答非所問得說了一句:
「我本想在這個春天就死去的,山花爛漫,我想要走出我的石室,在那花叢之中,安靜得閉上眼睛,然後再也沒有山風、江河、湖泊、藍天,更沒有權謀、心計、叵測、陰毒。」
「可在春天的最後之時,有人在我的石室之中,將一件青色麻質的外服披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感覺到冷,但覺得....或許在下一個春天初來之時,應當能夠抵禦冬去的遺寒。」
「那....」
「我還是先活到春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