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聽到這一句話,柳白眉眼忍不住動了一下,而身旁的蕭何則是直接起身,滿臉的難以置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麼可能?始皇陛下會對甘羅出手?而且一切都是始皇陛下的謀劃?
這簡直顛覆了蕭何的認知。
「龍慧君,昔年始皇陛下尚未親政,已經展現出了手腕?」
柳白皺眉,沉聲開口。
他隱然已經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或者說....他猜到了當時的局勢,以及始皇陛下得心境。
天下知名的天才,深受呂不韋的器重,又是世家勛貴的領袖家族後人,最為重要的是....拒絕了他這個『王上』所給予的好意。
這樣的甘羅,絕對是以後的心腹大患。
但緊接著....柳白又是微微搖了搖頭,仿佛是在否決自己的心中想法、
始皇陛下絕對不是如此小肚雞腸之人。
即便甘羅不為始皇陛下所用,也不可能出這樣的毒計,來做這樣的事情。
無論如何,甘羅...是大秦的功臣。
始皇陛下是不會殘殺功臣的,這一點柳白很篤定。
就在柳白的目光之下,甘羅終於....緩緩搖頭:「柳相您問的隱晦,但甘羅能聽出柳相想要問的到底是什麼。」
「王上並非寡恩薄情之人,昔年我想不清楚,但後來想清楚了。」
「王上從頭到尾,沒有想過讓我受到傷害。否則的話....我也不會活到現在。」
這樣一番話,終於讓柳白鬆了一口氣。
若是千古一帝在甘羅的眼中是如此小肚雞腸,只是因為不為他所用就要趕盡殺絕,那柳白甚至都要懷疑起自己的歷史觀念來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白沉聲開口詢問。
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來,接下來甘羅要說的隱情,就應當這一次甘羅前來自己府上的目的所在了。
甚至....
柳白都感覺,自己能趁著這個機會,更加了解一點這位千古一帝。
甘羅喉結微微動了一下,仿佛是咽了一口口水一般。
柳白瞳孔略微縮了一下,也是深吸一口氣。
以甘羅如今的心境,能夠讓他作出如此下意識本能反應的,當年這件事,背後的原因定然不小。
甚至柳白都有些懷疑,這些年甘羅銷聲匿跡,從來沒有傳出過任何的消息,是否就是因為擔心這件事不小心流傳出去,或者說被某些有心又聰明絕頂的人覺察出來。
「土地。」
甘羅緩緩吐出兩個字。
差點讓一旁的蕭何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甘羅會突然這麼說?
「柳相,馮家已然倒下,諸多世家勛貴,說真的....甘羅都佩服您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手腕。」
「但....這都是因為我甘家沒了。」
甘羅深深看了一眼柳白。
柳白沒有任何反對。
相反,他心中很認同。
如果不是馮去疾已經退出朝堂,如果自己的對手不是馮劫而是面前這個積攢了三十年天才名號,得到了所有勢力支持的甘羅。、
他柳白,沒有太大把握。
至少做不到無傷全勝。
「請龍慧君賜教!」
這一次,柳白略微正了正衣襟,沉聲開口。
儼然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
以他的年齡,向甘羅請教,算不得什麼、
兩個人,是不同的兩個時代的天才,他柳白看不到甘羅那個時代的全貌,但....希望能從甘羅的口中聽出來。
甘羅笑了笑,眼神之中有些許欣慰。
一旁的蕭何依舊不言語,他發現....此刻的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說,就這麼靜靜地聽。
這位龍慧君沒有讓他甘羅退下,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了。
「昔年大秦的土地,十之二三,皆在我甘家,或者是在以我甘家馬首是瞻的世家手中。」
甘羅一句話說出,讓柳白都心中震驚,甚至連手指頭都是微微抖動了一下!
十之二三的土地?
別看沒過半,聽起來也沒有很恐怖的模樣,但....這是整個秦國的土地啊?!!
有了這麼多土地,不但是把控住了整個秦國的糧食命脈,甚至可以說....已經是在建立一個獨屬於自己的農業小國。
在這個時代,土地代表著一切。
甘家是怎麼做到的?
柳白眉眼震驚,一隻手伸出,握住了甘羅的手。
那一股子清晰的顫抖感覺,傳到了甘羅的手中,讓其完全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想,心中所惑。
甘羅笑了笑,搖了搖頭:「土地改革一事,陛下在當年尚未親政之時就已經在做了,針對的也是我甘家。」
「當時的甘家,沒有了祖父這樣真正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丞相,但卻是多了無數的世家附庸,也多了我甘羅這麼一個年少成名的虛名之人。」
「土地。太多了,只要旗號打出,再由勛貴之家挑選出身上帶著軍功....沒有軍功也沒有關係,只消安插人手在軍伍之中,自然是有。」
「商君變法,軍爵可免一定程度賦稅,百姓自然投納,國稅十一,而我世家三十稅一,百姓如何想?」
「田畝連山,雞犬難相聞。」
「當時我年少,看不懂許多,但也能看出來呂相對於我的忌憚,以及在思慮以後。」
「就在這個時候,王上出手了啊。」
甘羅笑了,流著眼淚的笑:「王上看清楚了一切,知道一切必須要快一些結束。無論做什麼,都必須要結束這種情況。否則等到我大秦的家底積攢深厚,對著六國發起進攻,軍功愈多,田畝則愈發集中到我等世家的手中。」
「大秦男兒,勿忘東出。可東出乃是為了秦國,為了天下,不能是為了我等世家在百姓和國家身上吃食得肥腸轆轆。」
「王上用了反間計,最為簡單的捧殺,最為簡單的反間計,我的父親,就讓這一切都消散了、」
「父親只是想要殺了我,可王上也不知道,那天夜裡,我看到了咸陽宮中,那個隱秘在暗處的,王上最為信任的密衛,晟。」
「他手持著刀與火把,用刀殺死了我的父親,用火把點燃了一切、」
「在我被煙燻火燎,即將身死之際,將我救出。」
甘羅眼淚滴到襟袍之上,痛苦閉上雙目:「出發雍城之前,王上喬裝常服相送,語重心長,讓我離父親遠一些、」
「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