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咸陽宮外，氣氛極為怪異。
明明是接近夏天的時節，不少官員都忍不住縮了縮自個兒的脖子，仿佛能夠感受到那一股子寒氣。
出自柳白的命令，讓官員們『探討』、『評判』、『總結』《正政疏》，他們哪裡敢不從？
文丘這個可憐蟲，現在都還在眼巴巴得指望著能再進一步，說不得到了老死都不一定能爬回原先的位置了。
可....
眾人轉眸看去，看向那站在隊伍前列，正在跟著柳白『談笑風生』的龍慧君甘羅，不由面色發苦。
得罪甘羅...那也是一個不小的風險啊。
「龍慧君精神不錯啊。」
「想來還是咸陽養人吶！不過大秦書院之中那個不成器的學生，不知道有沒有給龍慧君添麻煩？」
柳白笑意吟吟開口詢問。
周勃在哪裡，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
坦白來說，他覺得周勃呆在甘羅身邊，確實不錯。
至少....從學習的角度上來說，甘羅應該是個好老師。
「周勃天資聰穎，談不上不成器。」
「至於養人與否，我還是覺得以前的日子或許還舒適些。」
「見過的人多了，愈發喜歡清淨。」
甘羅微笑著點頭回答。
這幾天，他對於周勃其實還算不上什麼教導，更多的應該算是引導。
他發現，周勃的『偏科』有些嚴重。
不是文采、軍政這種類型的偏科，而是....周勃對於人心的把控，差了不少火候。
畢竟經歷比較少，讓周勃這麼一個在學院之時便有『天才』稱呼的年輕人如同老狐狸一般洞察人心，甚至是看穿人心的下一步動作，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了。
「龍慧君這樣的讚譽，本相覺得，應當是大秦書院的榮幸。」
「要是有空，本相願意厚著臉皮，替大秦書院副院長酈食其邀請龍慧君前往書院看看，當然，要是能講課的話，就更好了。」
柳白笑了笑，言談真誠。
這一下，讓甘羅都是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天下臉皮之厚，無人可出這位柳相其右啊！
這邊已經對自己開始動作了，還能夠笑著過來邀請自己？
這也太物盡其用了！
「若是書院這些讀過了柳相的詩詞，背誦過了『成聖四句』的學子們不嫌棄甘羅粗鄙，甘羅倒是願意前往。」
甘羅總算是開口應下了。
然而....他的眼神之中，帶著些許狐疑。，
不是懷疑柳白的動機，他自然知道這位柳相就是這麼一個性子，好東西恨不得用到乾淨了方肯罷休的吝嗇脾氣。
他懷疑的是.....那四句話。
當他看到那『成聖四句』的時候，甘羅甚至都有些傻眼！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話，居然是出自這麼一個年輕人之口。
若非他自己本就是博覽群書，知曉沒有哪一個賢人說過這四句，他當真懷疑柳白是抄過來的沽名釣譽之徒了。
不是不相信柳白，而是....太震撼了。
寧願在心中暗自詆毀一下，也難以相信柳白有此等眼界心性。
「哎，龍慧君這麼說，本相就要羞澀了。」
柳白擺了擺手，老臉一紅。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柳白的臉皮早就修煉的出神入化了。但....文抄公這個活計，當真不是人幹的。
自己的素質，還有待降低啊！
兩人談談笑笑，好一派融洽。
仿佛是早有默契一般，誰都沒有說起《正政疏》的事情。
這就是官場。
捅刀子可以，但若是捅刀子還在別人面前嘰里呱啦聒噪個不停，那就更像是騎臉了。
要是甘羅真的放任一切不管，就是要和柳白拼個你死我活，且不說輸贏如何，至少柳白的心裡會覺得難過。
「龍慧君帶來的靳歙靳亭父子，當真不想擢升一番？」
柳白忽然開口問起。
當錦衣衛探查到跟隨甘羅入咸陽的父子名字的時候，柳白也是嚇了一跳。
果然人才都是扎堆的。
且不說沛縣這麼個小地方，算命的進去都得懷疑自己的本事。
單單是甘羅，隨手帶一下，也是兩個封侯人才。
「不了。」
「安穩的日子，或許更好。」
甘羅略微猶豫，但還是搖頭拒絕。
他自然能夠看出靳歙是個人才，而靳亭年紀雖小，但心性上佳，只消打磨一番，也是一塊璞玉。
但....
甘羅如今的性子，更加覺得，平靜才是人生最為難得的東西。
他不想用功名利祿，毀了這一對父子。
柳白沒有說話。
也沒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甘羅指指點點，覺得這個傢伙沒有資格替別人做決定。
而是....有些認同。
平靜的日子，更好！
就連追逐官位權勢追了一輩子的李斯，到了現在，不也是這麼認為嗎?
」白，受教了。」
柳白鄭重行禮。
甘羅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百官進宮！」
就在此時，宣號聲響起。
柳白破天荒得站定不動，而是看向甘羅。
這一個眼神，代表著....他願意讓甘羅半步。
當然，只是面子上面想讓，在國事之上，他不會讓半分。
甘羅笑了笑，算是領了柳白的好意，邁開步子，走入咸陽宮內。
文武百官，魚貫而入。
王翦站在武將隊列的最前方，看著這兩個時代的天才，略微嘆氣。
若是.....沒有當年的那些事情，或許....甘羅也是柳白這小子一個很好的領路人吧。
背負雙手，王翦搖了搖頭，邁步走入。
....
麒麟殿前，柳白忽然站定轉身，對著文武百官微笑了一下。
就這麼一個笑容，若是放在咸陽街頭，定然會引起無數少女的高呼，甚至是暈厥兩三個都是沒什麼問題。
可現在....
在文武百官的眼中，他們仿佛看到了已經過世的太爺，在對著他們微笑。
這是....
來自於柳相的警告！
一個都不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