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何將這一番話說完,滿朝文武,靜謐無聲。
能夠在麒麟殿內議事,在座哪一個不是經歷了大風大浪,或許對比起柳白這樣的天才差距不小,但...用『狐狸』兩個字來形容他們,絕對算不上過分。
為尊者諱。
這就是蕭何前六個字想要表達出來的確切意思!
陳銘是罪魁禍首,是此番天下大亂的元兇,自然要處以極刑,給天下人以交代。
而密衛呢?
是幫凶。
是一群因為陳銘給出來的利益,以及他們看到了掠奪百姓可能性之後心中起了的貪心,而不斷犯事兒的狡詐惡徒。
太子殿下是好的,他的心也是好的,只是被陳銘這樣的奸佞之臣蒙蔽了,昏庸了,做了錯事兒。
一個不明世事的好公子,在登上儲君之位,執掌監國之權後,看不清楚情況,而後一步步昏聵,成為昏庸之人的劇本,在蕭何的口中栩栩如生。
更為可恨的便是這些東宮密衛。
這位太子殿下是想要明白如今的情況的,才會組建了這麼一支密衛,可是他們呢?為了自己的利益,反而欺瞞太子殿下,連柳相這樣的大忠臣都準備殺了,豈不可恨?
瞞天過海!
蕭何僅僅是用了六個字,就將嬴徹的過錯,進行了一番瞞天過海的粉飾。
雖然太子依舊是錯的,但錯的情有可原,都是這些小人,將太子殿下蒙蔽了,所以才有了錯事!
為尊者諱,更何況人的心中,本能是對於死去的人心存半分憐憫。
定下這種基調的情況下,太子昏聵的名聲自然是逃不脫的,但....百姓們的火,卻不斷燒向了陳銘和東宮密衛。
高明啊!
就連趙懷真,在這一刻都激動的差點站起身來!
這些做法有什麼用?
實際上來說,對於柳相來說,可謂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既不會讓這位柳相身上的悲情色彩更加濃厚,也不會讓百姓們對他的擁躉增加半分。
但....
蕭何明顯是一個『有人情味』的臣子。
在這種情況下,不願意隨著大流,將太子嬴徹的名聲徹底踩進歷史的塵埃之中,讓其承擔千古罵名....或者說,承擔最為極致的罵名,一直存在於所有後世人的腦海之中。
反倒是用出了大氣力,稍稍為太子開脫!
這麼一點開脫,到底是為了什麼?趙懷真很清楚。
柳相和太子的師徒情分!
趙懷真看著蕭何,仿佛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光芒,讓他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舉措得體,甚至可以說,這就是叛亂最為妥帖的處置方式。
而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能顧忌到情分。
此人....已經不單單是可以用『不簡單』三個字來形容了,甚至可以說是妖孽,一個繼承了柳相才智的妖孽。
滿朝文武,沉默不語,看著蕭何。
他們的眼神之中,佩服不言而喻!
這個年輕人,不得了!
僅僅是說了一半,便是沒有人再質疑蕭何的才能了。
「第三條,便是定民心。」
蕭何沒有賣關子,繼續說下去:「方才車浩廷尉所言,下官以為甚是!」
「甚至,下官以為,車浩廷尉對於如今民心的看重,還稍顯不足。」
「人心似水,民動如煙,故而要防範民心之動也!這樣一句話,下官以為,對也不對。」
「對的是,對於民心的描述,如同水一般,難以當真以手掌控,又如同煙火一般,飄動之時難以預測。」
「但....對於民心的防範,不應當是如此。」
「民心的防範,更多的應該是引導。」
「我大秦百姓,皆是走過紛亂之時,無論何人,都是珍惜此刻的和平。天下大安,非但是君臣之福,更是百姓所望。」
「定民心,乃是平叛的最為關鍵之事。」
「除卻車浩廷尉所言的明律令之外,下官以為,還要加上風聞、稱頌、獎勵、勸說、造勢。」
「這些舉措,方才能讓民心定下。定下民心之後,方才可以平定亂局!」
關於『定民心』之說,蕭何放在了第三個位置,但卻對其看重至極,甚至認為是最為重要!
因為....誅殺首惡,剪除羽翼,為的就是這一句『定民心』!
他更多的,是強調民心的重要,反倒是對於舉措,只是稍稍帶過。
都是油鍋裡面翻來覆去炸出來的老傢伙,如何安定民心,他們還能不清楚了?
「蕭何所言甚是,當真是國之才也!」
車浩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此話說初,眾人紛紛側目,看向車浩。
在朝堂之上,恭然誇讚一個官位比自己低的下官,而且用的還是『國才』這樣的辭藻,足可見此刻車浩對於蕭何的佩服。
甚至可以說,車浩對於蕭何的話,進行了全盤的認同,並且甘拜下風!
這可是車浩啊!雙眼就看著大秦律令刑司,對於其他事情沒有分毫在意的大秦九卿廷尉。
在朝堂之上如此恭然支持蕭何,已經表明很多事情了。
不少官員甚至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心中暗自揣測,這個蕭何大約還要多久晉升九卿,又需要多久,到丞相的位置。
沒有人能夠攔得住這個在朝堂之上發著光的年輕人了、
柳白看著蕭何,極為滿意:「民心一事,由丞相府發邸報傳送各地郡縣。」
「除此之外,大秦報社亦是會大力支持。」
「風聞為刀,可令忠孝之士身死,昔年多少英才,因為謠言殺身。」
「可與之相反,風聞又可為劍,懸掛在忠義之士腰間,為天下人披荊斬棘。」
「忠義前行,背影自然激盪熱血。」
「諸位。」
「人言可畏,民心可敬!」
「自思量,多思量!」
柳白朗聲開口,目光緩緩掃視諸多臣子的顏面。
不知不覺,他連說話,都帶了點那些『老傢伙』的語氣。
強調,警告!這兩件事,柳白同步而行,他將自己化作一柄最為鋒銳的尖刀,而後將刀柄放到天下百姓的手中,懸掛於官場之上。
可不畏懼人言,不可不敬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