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很古怪。
他有著自己的堅持和叛逆,但同時又希望其她的學生和老師都能夠通過幼兒園的考核。
這讓他變得非常割裂。
「我在入職培訓時,溜了一會兒神,剛好就講到了這部分,其他的我都聽了。」
蘇若隨便扯了一個理由,諾諾好像也教訓夠了,背著手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真的很像一個小老頭。
眉頭揪在一起,整個包子臉都皺皺的,看起來還有點可愛。
「哎,算了吧,看你這幾天的表現,也不像是一個特別不負責的老師,那我就告訴你吧。」
諾諾確實非常了解幼兒園的規章制度。
關於老師的晉升之路,以及各種考核要求,他都爛熟於心。
蘇若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麼吳老師要找上她那麼好心的提,之後又是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死他們。
了解完老師的制度,蘇若就開始好奇小朋友們的考核標準是什麼。
中班的老師憑什麼那麼自信,把他們這些實習老師幹掉後,能夠順利接受小班學生,並且把他們帶到中班。
「小朋友們考核標準很簡單,就是聽話,聽大人的話,從小班升到中班,只需要表面聽話就可以,無論心裡是怎麼想的,只要能夠執行老師的指令,就可以成功升到中班。
我們班的小朋友基本都能夠達到這個要求,只有做遊戲的時候調皮一點,但只要你們能連續贏五天遊戲,他們發現無法從遊戲戰勝你們,得到可以不聽話的好處,就會放棄,到時候他們就都能夠順利升到大班了。
從中班升級到大班就要難很多,他們必須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有,只有在大人發號指令後才可以思考,這個老師你就暫時不用想了。」
這跟訓狗有什麼區別?
蘇若在心中吐槽,面上也露出了微微的震驚。
她不理解這樣的教育方式。
已經不單單是讓小孩子們聽話了,幼兒園是想抹除剝奪這些小孩子們的思考能力,將其變成完全服從命令的傀儡。
這種做法,看著非常偏激,而且莫名有種熟悉感。
蘇若沉吟了一會兒才想起這種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時思考著學校好像也隱約感受到了一種訓狗的意味。
只不過學校用的是溫和的方式,並且還保留著他們的個人思想,用懷柔政策想讓他們這些學生把學校當成自己心目中的淨土,驅使奴役他們,成為傀儡。
對比於詭異學校,幼兒園的教育方式更加殘忍一點。
但目的終究是相同的。
可把一群小鬼一訓練成完全聽話的傀儡對於學校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他們是會畢業的吧?
「那大班學生有機會畢業嗎?」
「當然有機會,在學校里他們要聽老師的話,在家要聽父母的話,只要達到這個要求,就能畢業了。」
諾諾點了點頭。
好傢夥,聽起來更像訓狗了。
最後的畢業標準是認主環節,聽著就讓人覺得生理不適。
「老師,你們最近好像有意引導我們放飛自我,我雖然很討厭學校,一點兒都不聽話,那是因為我完全知道學校的制度,就算是消失,我也不怕。
可是對於其他同學來說,你們這樣做是會害死他們的,也會害死你自己,所以老師不要再做自作聰明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應該是好心,你在聽我說完學校的規章制度後,一直都在皺眉,和我一樣,很討厭這個學校,但不得不說,我們在畢業之前都出不去,作為實習老師是沒有機會辭職的,只有在成為大班老師,滿入職三年後才可以辭職,如果提前被清退,就意味著消失。
我知道那種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身上的感覺,等事情結束後,原本下定決心的,我根本不清楚那樣做是不是對人好的,所以我希望老師你也不要理所當然。」
諾諾這一番話說的非常真誠,他的思想很成熟,與他的外表嚴重不符。
其他的小詭異們,外表上是小朋友,思維模式也更傾向於小孩,但諾諾的想法其實更傾向於大人。
蘇若覺得他們應該可以平等的交流了,而不是誘導著諾諾說出什麼。
「你曾經做過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想?那天遊戲後,你也聽到了其她的小朋友都說了什麼,他們只是不懂,但他們也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我覺得應該沒有小朋友想要成為毫無感情的傀儡,既不願意消失,也不願意成為那樣的小孩,我們為什麼不嘗試著去改變幼兒園的規則呢?
這背後制定規則的人是園長吧,或許只要得到了園長的認可,我們就能夠擺脫現狀。」
蘇若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紙上談兵的天真小孩。
但這些話都是說給諾諾聽的。
她的想法是,如果制定規則的人真的是園長,不如直接把院長找出來幹掉,改變規則。
修改後的任務目標是團結一心,打破桎梏。
所謂的桎梏應該就是套在老師與學生身上的枷鎖。
想扯到這層枷鎖,那就必須要解決這座枷鎖的人。
諾諾果然給他投來了一個在看傻子的目光,總是被小朋友鄙視,現在好像也習慣了。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老師,你怎麼比我還要天真,我曾經試圖改變過這一切,甚至殺了所有人,但最後什麼都沒有改變,甚至陷入了更加無止境的輪迴。
而且制定規則的本身就不是幼兒園,而是把我們送到幼兒園的父母。
這所幼兒園根本沒有什麼園長,想要把我們改變成聽話,孩子的家長就是幼兒園的園長。」
幼兒園沒有園長......
蘇若原本想的是既然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出問題的人,可現在小屁孩告訴他,幼兒園甚至連園長都沒有。
可不對啊,規則里明明有一條如果遇到困難問題可以去找園長答疑解惑。
幼兒園如果沒有這樣的角色規則,莫名加上這一條不是顯得很無用嗎?
但小刺頭好像也沒有理由騙她,畢竟現在最痛恨幼兒園的應該是他才對。
還有小刺頭說的,他曾經殺了所有人......
「你是怎麼殺的所有人?」
這個問題可能會觸犯禁忌,但蘇若還是問了出口。
諾諾目光幽深,他死死的盯著蘇若的雙眸,看了一會兒後竟然直接轉頭離開了,一句話都不想說。
酷酷的小孩,瀟灑的背影,只留下蘇若一人在原地風中凌亂。
果然是有點惹惱小孩了。
早知道先問一些別的問題了。
估計諾諾現在已經拒絕與她溝通,蘇若無奈只好歸隊。
回到操場,她一眼就見的諾諾站在小班人群不遠處的一個位置,自顧自的低頭髮呆,他身邊沒有別的小朋友,也沒有老師,就那麼一隻小詭異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看起來還有點可憐。
蘇若這回沒有上前去打擾他,而是找來最開始與他告狀的小女孩。
小女孩名叫彤彤,她對諾諾有著很大的惡意,即便是提起小刺頭的名字,都不由得開始皺眉。
可昨天在玩遊戲的時候,這幾個小朋友相互都挺配合的,彤彤與諾諾之間也有接觸,模樣瞧著不太像是關係很差的樣子。
「彤彤,你能告訴老師為什麼那麼討厭諾諾嗎?」
「因為他不守規矩,老師和爸爸媽媽都說了,不守規矩的都是壞孩子,我是好孩子,我不能和壞孩子在一起玩兒。」
多麼令人彆扭的回答,看來他已經被馴化的差不多了,張口閉口就是好孩子與壞孩子之分,爸爸媽媽的叮囑,以及老師的要求。
這和相親市場裡的媽寶男有什麼區別?
「哎,老師是問你,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諾諾?他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你厭煩的事情?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別人的想法,和你自己本事沒有關係的。」
蘇若耐著性子引導著,被半馴化的小朋友對他們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
他們幾個好歹占著老師的身份,這些快要被馴化的小孩,在沒有遊戲賭注的情況下,還是非常聽話的。
彤彤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眉頭也越皺越深,包子臉逐漸糾結在了一起。
她甚至還揪了幾下自己的頭髮,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
蘇若非常耐心的等著,知道彤彤終於回過神來。
「我...我不知道,他好像沒有做過什麼讓我很討厭的事情,但是一看到他我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而且覺得好疼啊,沒有受傷,卻還是渾身上下的疼,不看到他就不會難受了。
他或許是對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兒吧,不然我怎麼會那麼疼?
但說討厭,好像也沒有很討厭他,我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不應該討厭他。」
蘇若不是很懂,彤彤如此迷茫割裂的情感,單件的小朋友已經開始逐漸陷入混亂,她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什麼。
雖然對方是個詭異,但好歹也是幫助過自己的小朋友,蘇若就算是再怎麼鐵石心腸,也做不到真正的奴役他們。
不然早就按部就班的,按照之前學校給出的指令走了。
過實習的任務也不算難,只要打聽好規則,就能順利通關。
果然還是選了一條更加曲折的道路。
蘇若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沒事找事,
她自嘲的笑了笑,把彤彤打發走。
隨後又找來了好幾個同學,一個一個的問,他們對諾諾的感官。
最後驚訝的發現這些小朋友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回答得出的結論都是自己本身不討厭,也沒有那麼喜歡諾諾。
有一個小朋友還清楚的表達了,他還對諾諾挺想親近的,只是諾諾不喜歡和他們玩,就只能敬而遠之了。
再有就是所有小朋友在看到諾諾的時候,都會覺得渾身上下非常疼。
跟被下了咒一樣。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一直把諾諾當成空氣的原因。
真的不能把視線聚焦在他的身上,不然他們會疼死的。
種種跡象表明諾諾真的是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蘇若甚至都懷疑過這小孩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園長。
不過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小孩哥如果真的是,估計早就去自己改規則了。
今天的遊戲沒有他們參與,小班和中班一改昨日聯盟的狀態,氣氛那叫一個激勵。
尤其是中班老師,哪怕是對著盟友,玩遊戲的時候都感覺好像恨不得咬下對方一塊肉一樣。
或許正是因為滿滿的惡意,中班的老師指揮學生做遊戲時更加不有餘力,今日被淘汰的都是大班的學生,倒是一個中班的都沒有。
能明顯看到連老師臉都要氣綠了,蘇若在旁邊圍觀的津津有味。
他們今日玩的是一二三木頭人,為了贏下遊戲,十八般武藝輪番出現,包括昨天他們在進行懲罰時,最後出現的地震,也短暫的出現了一會。
看不出到底是誰的能力,唯獨可以確定的,這是小孩子發動的。
下課鈴聲打響,遊戲宣布結束。
林老師的怨氣根本不在與他們競爭的中班身上,反而是落在了他們小班的全體師生身上。
眼神就像淬了毒一樣,遊戲結束過後,就一直憤恨的瞪著蘇若他們。
蘇若看到他抓著自己班級小朋友的手,不斷的收緊,指甲都已經摳到了那小女孩的肉里。
可小女孩就像是無知無覺一樣,連眉頭都沒有皺,一雙眼睛空洞無神,還真是被人馴化的近乎是完美了,
蘇若並不在意這個充滿惡意的眼神。
眾所周知,就算是詭異,用眼神也殺不死人的。
臨散場的時候,蘇若甚至還回頭挑釁的看了一眼林老師,對於百般算計自己性命的人和詭異,她都沒有什麼好態度。
今晚的懲罰當然跟他們沒關係。
第二天吃早餐時,大班明顯也少了幾個學生。
昨天他們被淘汰了四個,今天出現時少了三個。
有一個小孩在灼熱的懲罰中活了下來,可也是渾身遍體鱗傷。
手上到處都是灼燒的痕跡,臉上也爬滿了可怖的疤痕。
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吃著面前餐盤裡的東西,身上的傷給他造不成一點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