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我們真的要上去嗎?太好了。小寶一直都想上鐘鼓樓瞧瞧,裡面肯定有很多好玩的。」
小寶一手牽著白夫人,一手指著眼前的高塔,兩眼放光地問著笑顏盈盈的白夫人。
白夫人慈愛地摸著自己孩子的頭笑著點點頭。
小寶興奮地將手從自己娘親的手中掙脫,跑前兩步走到了鐘鼓樓下,仰著腦袋看著那座矗立在廣蘭城最中心的石樓:「之前我有央求過爹爹讓我上去看一眼,總是說這個地方對我們異族極為重要,可不敢讓我上去。今日爹爹怎麼又讓我上去了?」
白石一手摟著自家夫人,笑道:「小寶兒長大了,自然是要接替爹爹的。更何況,今日有你娘親的陪伴,我們一家三口自是一同上樓,瞧瞧這廣蘭城。日後才有更多的情誼,牽扯著你這小皮猴子不要亂跑。」
小寶兒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迫不及待地跟著自己父親母親上了鐘鼓樓。
小寶兒沖在最前,白石走在中間,白夫人丹鳳則是拉著自己夫君的手,走在最後。
丹鳳看著身前丈夫寬闊的背影,心中藏匿著的幸福感溢於言表。
丈夫這三日的表現讓她感受到欣喜,以往大多數時候不見人影的他這三日是日日夜夜陪伴著自己與小寶,他們去了荒漠看日落,也去了草場策馬馳騁,甚至還上了東山的山峰看了日出。
一路上體貼入微地照料著母子二人,一向板正的他竟然還說了些許令人臉紅的情話。
今日回到廣蘭城,卻沒有直接歸家。
而是帶著孩子和自己來到了這處,以往被他嚴令禁止的地方來。
可是不知為何,丈夫突如其來的這種愛護,讓她覺得很是不解,更有些許不安。總覺得他向自己瞞著什麼事情。
溫熱的掌心中,將丈夫手上的溫度傳過來。但是丹鳳卻不知為何,在這鐘鼓樓越往上,就覺得自己的心中莫名難受,一股未知的壓力似乎逐漸向她壓迫而來。
她拉了拉丈夫白石的手:「夫君,我稍有不適。你帶著小寶兒上去看看就好。我在下面等著你們就好了。」
白石轉過頭來,眼中含著笑意:「我看你啊,是這兩日到處遊玩,有點太累了。無妨,為夫抱著你上去便好。」
說完也不管小寶詫異的眼神和自己夫人不自在的神情,竟然轉過身來,手臂一撈就將丹鳳橫抱於胸前,大步走向了塔樓的最高處。
小寶張大著嘴巴,但是人小鬼大的他很快回過神來,嘻嘻哈哈笑著跟著父親母親也上了樓。
哎哎哎,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他從二人身邊一躍而過,這樣著急忙慌的樣子,讓白夫人面如飛霞,推搡著自己夫君的肩膀,想要從他懷中下來。
一來一回,剛才那股令她感受到不安的壓力,似乎是小了一些。白石身寬體闊,手臂如同鐵鉗一般,被抱住哪裡有她能夠掙扎開來的道理,一番推搡只聽白石哈哈笑道:「夫人莫要再推諉,左右沒有人,不必如此害羞。更何況你我老夫老妻,抱一抱夫人,這點子情趣也是應該有的。」
不大的功夫,三人就站在了鐘鼓樓最上面,那座鐘鼓之前。
巨大的鼓面,皮質在光線之下發出歲月留下來的痕跡。中間被鼓槌敲擊過的地方,看起來更加的通透緊緻。
小寶高興地道:「每次都聽到大鼓給我們報時,我卻從來沒有真正仔細看過它。」說著不由自主地走到巨鼓之下,伸出手撫摸著那鼓面。
當他輕輕觸摸這面鼓的時候,細膩而富有層次的質感從指尖處傳來。他看著這些皮質經過了不知多少歲月,已經在表面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油光,似乎能夠感受到鼓面的每一次脈動和呼吸。
鼓面的中心,有一條龍。雖然小寶不知道,為何自己白家是鹿蜀,而這裡的圖騰卻是燭龍,但是當他看到那燭龍圖騰的身軀,鱗片上每片都蘊含著星辰精華,熠熠生輝。龍首高抬,龍的眼神微眯,仿佛俯瞰眾生,能夠洞察世間一切。
就覺得廣蘭城中沒有鹿蜀而有燭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他知道每當這巨鼓被敲響時,低沉遊歷的鼓聲能夠穿透整個廣蘭城。
也是這面巨鼓,在很多時候,讓廣蘭城中的異族,還能夠感受到來自血脈中澎湃的激情。
白石看著小寶站在巨鼓面前若有所思,眼神中顯露出一絲欣慰。
上了樓台,就將懷中的丹鳳放了下來,牽著手走到高台邊處。兩人負手而立。
「夫人你覺得,這廣蘭城如何,北境如何?」
白石很是豪邁。看著眼前的疆土,似乎他就是這片天地的主人一般。
白夫人丹鳳笑道:「自然是遼闊至極。」
「相比宋氏中原呢?」
「各有所長,中原精緻,底蘊悠長是我們北境不可比擬的。但是我北境豁達致遠,也是中原所不及的。若不是這次邪魔黑霧蟲,相信開春的北境,應是一派繁榮景象。」
白夫人說著,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白石深深地看了自己旁邊的白夫人一眼,良久無言。
丹鳳的雙眼看向前面一望無際的境土,這片地方不是她的故土,但她依舊很喜歡這片土地,這裡有她的男人,還有親愛的孩子。
這裡的人們淳樸又粗獷,那些個黝黑的臉上總是掛著笑。
丹鳳看著身旁站著的丈夫,他的側顏刀削斧鑿輪廓分明,此時不知道因為什麼他卻緊緊抿著上唇一語不發。
心中的不安此時更甚,剛要開口詢問丈夫是否有遇到難題,卻不想他先開了口。
只見他終於抬起頭來沉聲問道:「鳳兒,若是有一日,你能以一己之力護這北境平安,你可願意?」
白夫人面上浮現一絲憂色:「夫君可是有話跟我說?」
白石搖搖頭,又問了一次:「若是有一日,北境需要用鳳兒最重要的東西去守護,你可捨得?」
她看得出來眼前人的眼神之中有一些不舍,但是更多的卻是......決絕?
她心中驀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與恐懼,但是看著眼前是與之相攜幾百年的伴侶,她的眼神沒有退縮與閃躲,微微笑道:「若是守得住,自然得去守。」
只是話音未落,她便才真正明白了眼前自己丈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