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
齊默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度翻出那本三尺劍經,開始細細研讀起來。
經謝醇這麼一講,齊默便又有了新的感悟。
只可惜的是,齊默並沒有機會將自己的感悟一一實踐,這劍經與尋常劍法不同,其餘劍法皆是形意兼備,而這劍經,便幾乎是純粹的劍意與道理了。
它更難學,也更枯燥。
若要將其吃透,要麼有個如謝醇那樣的名師指導,再要麼,便是得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方才能有所感悟。
齊默又大概翻了翻其他書卷,也大都如此。
簡單來說,若沒功底,簡直如觀天書。
好在齊默經歷的事不少,雖未曾系統的學過聖賢書,但卻也是在人間摸爬滾打了幾十年,書中許多道理,想一想便也能明白個三四成。
劍經養劍,書養浩然氣。
對於儒教學生而言,這二者缺一不可。
不過齊默並不心急,這是修行,修行拼的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水滴石穿的慢慢打熬。
「你既來了此處,有些事,我應該也可說與你聽了。」
浩然劍靈再度顯化。
齊默靜聽。
浩然娓娓道來:「我家主人燕陵都,你也聽姚先生講過了,他曾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儘管最終死在了了因的手上,但並不能否認這一點。這一點,無論是大天尊,還是萬卷府的祭酒和大先生,都是認可的。」
「他們並未與你明言,但你既承我家主人大道,這些事,這其中的兇險,我必須要告訴你。」
語罷。
浩然靜靜的看向齊默,齊默神色同樣平靜,等待著浩然說完接下來的話。
短暫的沉默過後,浩然又繼續說道:「你只知道,我家主人是因他所懷那塊晶石而死,可卻不知,了因之所以冒此大不韙也要不惜代價地殺了我家主人,卻並不全是為了那塊晶石,甚至那晶石,也並非主要原因。」
齊默反問:「這其中,還有其他緣由?」
浩然輕輕點頭。
齊默不解。
以他的見識來看,單單是這一塊晶石,足可讓一位大羅神仙引來殺身之禍。
但燕陵都之死,那塊晶石卻是只占了極小一部分原因,齊默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
「仙界由天庭統領,天庭之下,又有儒釋道三教共分天下,從我誕生之日起便是這般局面,三教之間早已形成了平衡,但我家主人當年想做的,卻是會將這平衡徹底打破!」
齊默心頭一震。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仙界多年來的三教平衡,豈是那麼容易便可打破的,燕陵都所圖之事,到底是該大成什麼樣,才會將此平衡打破。
齊默猜測道:「難道,前輩是打算開闢第四教?」
浩然沉默以對。
單單是這沉默,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齊默猜對了!
「對這件事,天帝明面上並未表態,只是任由其發展,但是你也知道,這种放縱其實已經表明了態度,天帝是默許此事的。」
「我家主人與你一樣,出身道門一脈,後又兼學儒教。若是燕陵都此道能成,對我儒道二教都會有著不小的好處。」
言盡於此。
齊默大致已經能猜到了。
燕陵都所圖之事,唯一不曾受益的一方,便一定會成為這場大變革之中的受害者,所以,佛門不惜一切代價,了因冒大不韙,背上一身殺孽,屠了燕陵都一城!
「這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戰爭,這是三教之爭。」
「我家主人知道,此事難成,甚至絕不可成,所以他並未對你提及此事,也不打算讓你承此志,去白白送死。」
「我們所念也是如此,只求有朝一日,你能斬下那顆禿驢腦袋,為我家主人報仇。」
言盡於此。
浩然神色平靜,許是因為劍靈本就不似人族那般有著豐富的情感,又或是它早已麻木,神色和語氣之中,從始至終沒有透露出半點情感。
它並不期待齊默的回答,也無需齊默回答。
它所為,只是想讓齊默明白,他接下來可能會遭遇的事。
浩然又話題一轉,道:「今日講劍的那位謝醇我曾見過,他與我家主人有過數面之緣,兩人談不上多熟識,只是君子之交。」
「主人曾說,他若專心學劍,不會比讀書的成就低,現在看來,主人所言的確不假,他說的話,你每一句話都要記住,對你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齊默點頭。
也正如浩然所言,謝醇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著。
「以後不可輕易出劍,待你入世之後,你自會體悟到其中好處。」
說罷。
浩然再度化作一縷青煙,回歸本體,沒再與齊默多說什麼。
齊默則是靜靜想了一夜。
只可惜,並未想出個什麼結果來,浩然所言,對他而言都太過遙遠了。
天色一亮,晨鐘迴蕩。
齊默便收拾了書卷,又去了大堂學課。
萬卷府的課業不僅僅只是讀書而已,琴棋書畫之類、縱橫韜略無所不教,且每位先生往往並不是只固定講一門課,往往是想到什麼便教什麼,有時候明明再講棋,興致來時也會講些縱橫術之類。也正因此,能從此地出師入世的,幾乎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最次的也是金仙。
齊默雖學了儒教功法,但並不能圓融,按姚萬里所說,這是胸中浩然氣不足所致。
來此聽課,便是為了養心中那一口浩然氣。
今天姚萬里並未來此。
修仙之前,齊默聽到聖賢道理便會打瞌睡,可入了萬卷府,卻是不同了,許是因為這裡的先生功底的確很深的緣故,那些乏味的東西,齊默並不會覺得枯燥。
這一堂課,又講了足足兩天。
課畢。
先生收拾好書卷,起身點了幾個名字。
出奇的,齊默也在其列。
「你們幾個,隨我去偏殿,見一見祭酒與大先生,準備三教論道的事。」
齊默這一行足足十八人。
齊默混跡其中,時不時與旁人搭個話,對這位由道門轉儒教的小師弟,他們也好奇得很。
儒教弟子大都和善,所以齊默與他們待在一起,倒也並不覺得不舒服,當然了,總會有例外,就如謝醇,那一身正氣,往往容易拒人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