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幫,聚義堂。
柏林高居幫主寶座聽著副幫主張小川匯報著傷亡情況「十九死,四十六傷。」
「損失情況呢?」柏林面無表情,似乎他對「這高達半數的傷亡比例」並不在意。
「咳咳……碼頭損毀嚴重,駐地內還好,金酒庫與後山都安然無恙。」張小川低頭答道。
可能是舊傷未愈的原因,他的身體顯得很虛弱。
「哈哈哈哈!」柏林聽後,竟肆意得笑出聲來。
「那幾個土財主真是可笑,以為請來個『二城』境的五毒丫頭,就能穩穩吃掉我驚夢幫?居然沒有分兵襲擾。」——「殊不知我閉關多日,也已突破『二城』。」
堂內笑容張揚,廣場怨聲載道。
吃飽喝足的楊晨與齊大哥坐在廣場上,與其他幫眾一起『調息』打坐著。
面前的場景可謂觸目驚心,戰死的兄弟們像廢品一樣被堆在一旁,幾名不講規矩的幫眾,正在偷摸著他們身上的遺物。
兵器、丹藥、銀兩、功法這些他們曾經珍視的東西,生前沒有被敵人掠奪,死後卻在被同門瓜分。
真乃是吃著「人血饅頭」,喊著「同生共死」啊。
「真是一群沒人管的野孩子。」齊大哥見怪不怪,畢竟幫主柏林都默許行之。
「齊大哥,江湖是這樣的嗎?」楊晨顯然很不適應,即使前世「眾叛妻離」,他也不能接受眼前這「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面」。
這些玩家,無論是遊玩幾天的新手,還是遊玩幾年的老手,此時都是一具具屍骸罷了。
他們有的會重新建立角色再玩,有的則會退出遊戲不玩。
誰能保證重新玩的兄弟就能如此前一樣效忠幫派?
誰又願意為已經不玩遊戲的兄弟保留紀念呢?
齊大哥的語氣很低沉,這與他平時『老頑童』的樣子很不一樣。
「但他們是為幫派戰死的啊,難道就不該被尊重,活該被遺忘!」楊晨反駁道。
「哎,江湖已是如此。食友肉,啖朋血,屬實可笑——可悲。」
齊大哥一聲輕嘆,叫楊晨無話可說。
楊晨此刻,腦海中翻江倒海,矛盾且痛苦著。
江湖已是如此?食友肉,啖朋血,戾生邪,惡(wù)生惡(è),這就是『木馬』的影響麼?
一人神傷,一人思量,竟是不再言語。
晚風不知何時停止了,似乎時間也停止了,廣場上依舊是生者蠅營狗苟、傷者苦不堪言,似乎誰都沒發現「一場危機正在悄然降臨」。
齊大哥拽起了還在『調息』的楊晨,小聲說道「跟我走。」
然後徑直來到戰死兄弟們的屍骸旁,自顧自得躺進了屍堆中,眼見楊晨還在發呆,不滿的說道「瓜娃兒!快過來。」
「額。」
這是?楊晨還未領會,但廣場上已是天生異象!
空中突兀出現無數道紫光縈繞,仿佛有時空之力正在涌動,其中餘音渺渺、笛音悠揚仿若『仙臨』。
楊晨此時哪能不明白齊大哥的意思,立馬躺進屍堆里「裝死」。
『驚夢幫』的弟兄們顯然沒見過此等天象,大多都還在原地坐著觀望。
紫光散去,殺意瀰漫——金富門使用「幫派召集令」(可使全幫派人員傳送至指定坐標)。
柏林終是不再有之前「高深莫測」的神采,見狀亦是束手無策。
飛身而出時,自有三名黃袍高手與之纏鬥,至於幫眾死活早已無暇他顧。
漫天的血水,遍地的屍骸,讓躺在「屍山」里的楊晨一時也難以適從。
這金富門分明就是早有預謀,斥巨資採購「幫派召集令」,白天佯攻試探虛實,晚上奇襲一錘定音。
當死神的鐮刀落下,「驚夢幫眾」的遊戲世界便只剩灰白!
他們這一場「遊戲人生」最後的畫面何其蕭索,是金富門如饑渴的狼群沖入羊圈,是自己都捨不得喝的金酒被人糟踐,是辛苦鎮壓的海盜倭寇再次作祟,是悉心種植的葡萄散落一地,淅淅瀝瀝恰似「斷了線的珠簾」。
無論是什麼,這一場遊戲已然落幕。
而自己得到了什麼?
開心並不,快樂無蹤!
遙想曾經最初的夢,亦是想成為大俠仗劍江湖,亦是想路見不平拔刀相救,亦是想懲奸除惡匡扶正義,亦是想瀟灑恬淡快意人生,但這一切都結束了。
自己曾經努力獲得的金銀、兵器、功法、丹藥,乃至那些尚未實現的夢,都已被人踩在腳下,興許是「墊腳石」,甚或只是「一地雞毛」。
武無止境,但現世卻對武學有著明晰的境界區分。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樓。
一樓一風華,高處乃絕巔。
現世武學被分為五大境界,以「城」為名。
自下而上,分別是「五城」。
一城——游龍城,人身七經八絡貫通,竅穴中內力循環如游龍其間,已是高手。
二城——天地城,人身五臟六腑蛻變,經脈通達可有源源之力,天潤地養是為自成天地,已是宗師。
三城以上便是此間少逢敵手。
傳言三城乃不死城,真氣護體,內力護心,刀槍不入已非凡人,乃是泰斗。
四城移花城,是『移花派』不傳之秘,相傳移花老祖可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乃是獨尊。
至於五城——玉京城,江湖早已絕跡,只留一名,前人稱之「天人」。
五城之中,各有十二小樓,以大成為頂,各有不同,而柏林便是這『二城』——天地城中的『宗師』境界了。
何為宗師,「一人可開宗,一人抵一宗。」
若宗師境的高手去戰陣中與士兵衝殺,說「無敵」興許誇張了些,但若說是百人敵、千人敵,已非難事。
柏林初入二城,以『二城一樓』境,壓著三名『一樓十二城』圓滿的高手打,已是穩穩占據了上風。
金富門的目的只是拖住柏林,摧毀其幫派根基,沒了兵的帥,就算戰力再強,又能在偌大的杭州城掀起什麼風浪呢?
「敕!」柏林敕令一聲,真氣化形,空中已多了柄瀑布狀的「水劍」,隨著敕令直擊對手眉心。
是為,真武派絕學「道生一劍」!
三人合力用的是一套劍陣,此時一人被柏林陣斬,那這劍陣自也是破了。
沒了劍陣壓制,宗師境的高手現場無人能敵,但『驚夢幫』的殘兵早已潰不成軍。
當柏林弒殺來敵,回頭清點,驚夢幫已是僅剩8名幫眾,而就連他的副幫主張小川也早已死絕。
血灑樓閣,殘垣斜折。
此時的幫派駐地也被摧毀得不成樣了。
柏林無奈一笑,多年心血化成空,一切皆得從來過。
楊晨和齊大哥趁著局勢顛倒之時早已出來「痛打落水狗」。
跟著一路碾壓而去的柏大幫主,自是也收穫了不少好處。
戰死兄弟們的不義財,自是不能發的,但敵人身上的小橫財,二人拿起來可是毫無顧忌。
聚義堂,這是驚夢幫唯一沒有被破壞的地方。
大廳中,氣氛詭譎,蕭索中暗藏殺機。
「一定有叛徒!一定有叛徒!……」
關潭是和楊晨一批入幫的新人,沒想到這「滅幫一戰」他居然也活了下來。
此時,殺紅眼的關潭周身殺意沸騰,顯然還未從戰鬥的緊張中平復下來,一個勁得念叨著「有叛徒」。
猜忌一出,廳中人人自危,楊晨也下意識的往齊大哥身後靠了靠。
「啊!」關潭拔劍四顧。
蒼啷啷!周圍眾人見有人拔劍,也都是紛紛亮出兵器。
互相戒備,已是沒了信任可言。
金富門今夜的這場奇襲,確實疑點重重,對於生活在底層的江湖人,誰又能想到世間能有「幫派召集令」這種『鈔能力』的具象物呢。
一時間,「是誰大開城門?又是誰引狼入室?到底是誰出賣了幫派!」這些質疑在每個人心中滋生。
柏林沒有坐在幫主寶座上,斜靠在大廳廊柱旁的他一時竟覺得可笑,甚或可悲。
這些人,現世中都是些聽之任之的普通人,遊戲裡亦是群召之即來的工具人,屬實是階級限制了他們對世界的想像。
懶得解釋,但屬實也受夠了聒噪。「都別吵了!」柏林出聲制止了鬧劇。
楊晨這才發現,柏林這位高傲的幫主此時也頹廢了許多。
顫抖得手虛握著,像是在追思,更像是在忘卻,而他那柄象徵著『真武』身份的青玉拂塵,居然沒在手中。
想來「以一敵三」也非全無代價。
「散了吧,我累了。」
「幫主!」眾人驚恐,生怕自己難得抱住的『大腿』就此散夥。
「明日再議。散了吧。」柏林留下一句,逕自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