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亦暖老宅弒父

2024-08-10 02:37:32 作者: 居安妄想家
  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楊晨一覺醒來,馬車已是停了,對坐的齊智屠正懶洋洋得望著他。

  車廂外,是嘈雜的市井之聲。

  有夫妻正在拌嘴,有頑童正在嬉鬧,有小販正在吆喝,有雞犬正在吠叫。

  「這是到哪了?你們屯麼?」楊晨掀起車窗,看著外面低矮的瓦房。

  齊智屠今像是情緒不高,聽見此話勉強露出幾分笑。

  「我的老家就住在這個屯」

  又瞥了眼車門,示意道「下車瞅瞅俺們屯?」

  車窗很小,坐井觀天,出了車廂,方知天闊。

  開封的城牆是雄偉且莊嚴的,巍峨的矗立在眼前,像是在彰顯它皇城的高貴,而眼下這一排排低矮的瓦房與破落的街道,與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開封城郊,四水關。

  楊晨是很理解『四水關』的,這裡距離開封城是那麼近,卻又是那麼遠。

  像極了前世京城的『天通苑』,也像是上海的『閔行區』,簡單一句話,「這住的都是打工人」。

  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得向著楊晨這邊跑了過來,身後追著七八名年紀不一的孩子。

  「打死那個喪門星!」

  「都怪他,害的我家母雞死了!」

  「對,都怪他!害的俺娘做飯又咸了。」

  「打死他……」

  七八個孩子大的與少年相仿,小的約莫才八九歲的樣子,此時人人面目猙獰。

  「我打死你這個喪門星!」一柄木劍戳在了少年背上,最小的那個孩子卻是最先動手,隨之便是合力圍攻。

  少年興許是挨打挨出經驗了,當即蹲在地上護住了要害。

  啪!楊晨伸手攔住了一把鋒利的鐵鍬,「胡鬧!玩歸玩,你們真要殺人不成?」

  其餘孩子明顯呆愣了片刻。

  又是那個年紀最小且拿木劍的孩子率先發難,奶聲奶氣的童聲中卻充滿了惡毒。

  「他是喪門星的朋友,我們一起打死他!」

  七八名孩子立時向楊晨攻了過來。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童年霸凌麼!」

  楊晨也不慣著,一腳一個,踹的孩子們在地上哇哇大哭。

  「你誰呀,憑什麼打我家小寶!」一個臃腫的婦人跑了過來,應是其中那位孩子的娘。

  「你家孩子是孩子,這孩子就不是孩子!」楊晨指著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反問道。

  「他是喪門星,剋死他媽又剋死俺家的雞,殺了他都活該!」婦人顯然不講理,唾沫星子亂飛。

  內力鼓盪!震碎了空中的雪花,當然也震醒了耍潑的婦人。

  「我的天神爺啊!」婦人驚叫一聲,領著最小的那個孩子撒腿便往回跑,其餘的孩子見狀也跟著跑了。

  齊智屠扶起了那個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黎九」少年拍了拍身上的腳印,雖然那件棉襖並不乾淨。

  但這是他娘生前給他做的。


  他娘很好,每年都會給他做新衣,年年備,年年新,年年都有新衣裳。

  「你爹是個愛讀書的。」楊晨笑著招呼道。

  心中卻覺得奇怪,這個孩子明顯就是『本地人』。在宋朝這皇權社會下,以『九』取名屬實是大膽了一些。

  黎為民,九乃極,那民之極是什麼?

  細思極恐啊,這往後再推200年,大明朱太祖豈不也是『民之極』!

  「不許說我爹!」一直挨打受氣的黎九,什麼都能忍,唯獨受不了有人侮辱他的爹娘。

  「我是你爹的朋友。」齊智屠很少這樣鄭重得說話。

  黎九並不驚訝,反而格外成熟,竟然收了脾氣,跪地連磕了三個響頭「您是齊叔?」

  正正受了少年的三拜,齊智屠才扶起了他,「走,回家。」

  少年家很偏,距離護龍河很遠。

  這個位置的房子應是村子裡最差的了,四面無遮無攔,夏日是東西曬,冬日是南北風,但這也成了房子唯一的好處——空曠,站在院裡就能看到方圓乃至官道上的狀況。

  跨過被積雪壓彎了的籬笆牆,三人便站在了這院中。

  瓦房顯得很潦倒,屋頂破落處用茅草蓋著,應是最簡陋的修繕了。

  楊晨是沒想到屋裡居然有人的。

  此刻,房門突然一開,從裡面走出來了位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

  一身酒氣,還穿著儒衫,但衣服髒兮兮的,要不是腰間那一抹腰帶,還真以為是灶袍。

  「這是你爹?」楊晨下意識問出了口。

  無人理會,『小悅』被屏蔽了所有關於齊智屠的信息。

  黎九徑直入了房間,

  男人則站在門口打量著來人,醉醺醺道「你們這官府的狗,該叫的時候不叫,現在做飯的死了,你們還來叫什麼?」

  楊晨盯著瓦房門口的陰暗處,那裡站著個矮小的身影,手中正拿著柄寒光森森的短刀。

  刀不快,手很穩,一攮子戳進了中年男人的後腰。

  「你個雜種!」男人猛地回頭,但已沒了氣力。

  黎九面無表情,衝著男人的胸口又是兩刀,直至男人徹底沒了生機。

  楊晨愣愣得望著少年,這叫黎九的少年,竟就這樣光天化日弒父了?

  齊智屠並不阻難,等到少年氣息平順下來,就在那眼淚奪眶而出之際,聞聲說道「有什麼要帶的麼?」

  」有。「

  少年回到屋中,再出來時手裡捧著兩個木牌,一塊是爹,一塊是娘。

  三個人就這樣,向著開封城的方向走,無人說話,氣氛肅殺。

  楊晨並不好奇,只是些許惆悵。

  開封城又稱汴梁,是宋朝這一代的首都,也是現世最發達的城市。

  一進開封,這皇城的豪華已然歷歷在目。

  街道旁的商貿的通達,與之沿海的杭州比也是上了一個檔次的。

  琳琅滿目的書畫與珠寶,五花八門兵器與裝備,自不用說。

  就連路邊那些賣小吃的、做糖人的、搞雜耍的都顯得更專業了幾分。


  三人一路跟著齊智走街串巷,不時便會遇上詭異的目光。

  沒辦法,三人著實太醒目了些。

  一人面目蕭索,一人捧著靈牌,還是兩塊!而居中走著位大光頭。

  路人所見紛紛避道,還以為是個和尚帶著誰家做「白事」呢,

  氣氛實在太壓抑了,楊晨一扭頭,逕自是走進了前面的裁縫鋪。

  進去的快,出來的更快,約摸著就用了兩三分鐘。

  但裁縫店的夥計顯然很憤怒,一個勁的在楊晨身後罵了足足半刻鐘。

  「沒錢買什麼布料!還買白的,真想給你多扯點,讓你好回家吊死!」

  沒辦法,楊晨灰溜溜得走了。

  這家裁縫店服務很好,是按客人要求來扯布料。

  但這是什麼年代,宋代的布料可是按「匹」來算的。

  這倒好,楊晨一進店,火急火燎得喊著「怎麼賣啊!」

  「客官按匹算,您要什麼顏色……」

  來匹白布,不對半匹就好,不不不!十分之一匹就好,最好能再小一點……

  結果布料是落了一個又一個豁口,老闆沒拿剪刀戳他便是他那『大光頭』立了功了。

  「謝謝,光頭叔叔。」

  無論罵聲如何,能讓父母不再受雪挨凍,這光頭叔叔的恩情,黎九也是認得。

  少年的眼神中,已是沒了那份疏離。

  齊智屠帶路一直往市中心走,直到眼前這家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方才停步。

  此樓名曰——廣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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