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中午,並沒有著急回學校,簡單吃過飯之後便朝著小西湖走去。
我對她最後的讓步這一說辭抱有僥倖,假如時間足夠我完全有信心再將郭老師挽回,但前提是她眼中還藏有對我的愛,哪怕是日復一日的陪伴我也甘之如飴,我在地鐵上這樣想。
小西湖,我們到蘭州期間第一個去的景點,從地鐵站出來穿過黃河母親雕像就到了,今天風還是有些冷,哪怕我穿著外套也還是覺得陣陣寒意。
我們之間的回憶留在河灘和蘆葦盪,我點了根煙便順著記憶沿著河灘踱步,可惜再難憶起當時她的話語,只是記得她的穿著和一顰一笑。
郭老師是個愛穿白裙子的人,不喜濃抹,唯愛淡妝;她的眼睛很漂亮,明眸艷紅燭,流盻光四隅。
我清晰地記著她笑時露出的虎牙,她的笑很靈動,那一雙酒窩令人沉醉。
故地重遊當然是為了睹景思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想起當初郭老師一顰一笑的面容,伴隨而來的就是她對我這幾天的冷淡,那種刺痛感十分真實。
我只好當個庸醫,給自己開了方子,我開始幻想我們和好後的情景,這種幻想我不知道已經經歷過多少次,就好像用麻藥來治療疼痛一樣,幸福的麻痹畢竟是短暫的,凌冽的現實依舊不會改變,但是現在的我還能怎麼做呢?除了用幻想築起保護愛情的圍牆外我別無他法。
她是一個溫柔知性的人,正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才後怕,我之前從未見過郭老師如此這般,分手這種境地我從未想過,更沒想到有一天會如此清晰的見證那兩個字從她手中打出,那些冰冷的文字將我的熱情一點點消磨,我只好用回憶取暖。
我用時間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郭老師需要時間冷靜,總有一天我們會見面親手打破僵局……
直到晚上我才收拾好情緒將電話打給了郭老師。
我用一個下午演練,將那些思念和懊悔反覆斟酌,用詞句錘鍊,早已經熟記於心。
但我激動的心情滿腹的思念最終沒能說出口,她僅僅用一句話堵住了我的相思之苦。
「你只可以問我日常生活當中的事,其他的問題我聽到後不保證會不會掛電話……」,她的語調陌生且冰冷,帶著情緒的拒人千里之外。
我滿口附和著好好好,那久違的語調一下讓我幾日的苦苦等待開花結果,所有的不甘和灰暗頓時化作烏有。
「你……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
一陣沉默。
我再問。
「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嗬……我吃的還行」
「一個人的時候要多注意安全,有事情就跟我說,遇到有趣的事也希望你能跟我分享……」
「還有別的事嗎?」
「我…………」
我聽出了那是不耐煩的語氣,可惜那些早已準備好的千言萬語在嘴邊終難出口,我害怕那些言語脫口而出之後換來的是她的沉默,我沒能鼓起勇氣再問,只是沉默之後說了句記得開心便掛斷了電話。
失落感像潮水一樣襲來,許是我的幻想太不真切,與現實兩相對比後高下立判,我並沒有想過她會和以前一樣輕聲細語,但也從沒料到會是這樣的語氣。
陌生!陪伴了我四年的人讓我感到如此陌生,難以招架。她像一個突然變招的老拳師,我摸不清她的路數,只好節節敗退。
儘管如此我還是安慰自己,再給我一段時間,一年也好兩年也罷,我總會堅持到她願意回頭的那天,陪伴也是一種手段,那些過往就是我的底牌。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們去了小西湖,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那片蘆葦盪,河面波光粼粼,微風拂過蘆葦沙沙作響,她就站在蘆葦盪中央等著我,滿臉笑意。我跑向她,懺悔道歉,她摸了摸我的頭後輕聲說了句沒事,我的眼淚便止不住了……
昨夜有個好夢,難得睡個好覺,醒來後我的感覺與前幾天截然不同,整個人像是卸掉了一個重重的包袱,但那種感覺只是持續了幾分鐘。
她發動態了,我點進去之後宛如晴天霹靂,總結一下就是對五一活動的緬懷和依戀以及溢出屏幕的依依不捨,配圖很玄妙,她和某不知名男子的合照赫然在中央,在外圍的是她遊玩西安的照片和夏令營活動的合照,九宮格的排列手法讓我一眼就看出了重點,照片上的她笑的很開心,那雙含情眼和那一雙酒窩那怕透過手機我也看的真切,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臉上淡淡的笑褪的很快,心臟跳動的聲音是如此清晰,砰砰砰。
我艱難地拖動著身子走到陽台上,顫抖地點燃一根煙,我想起了以前。
「郭老師,以後結婚了我下班你給我洗不洗腳啊?」
「你想得美,你給我洗還差不多呢!」
「你要是不給我洗的話,我可就去外面洗了」
「你敢,我打斷你的腿……」
………………
「一柯,我有精神潔癖,我不能接受我的感情有任何瑕疵,你懂嗎?以後這種玩笑話不要再說了。」
我想起她當時鄭重的話,我原本以為那句話會是我們愛情的避雷針,但是現在那句話正夥同著那些照片那些文字一下下摧毀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保護我的愛情的圍牆!
我不明白,一場持續四天的夏令營活動讓她找到了什麼人生的意義;更不明白自己這些天的內耗和幻想在她眼裡到底算什麼?
我大口地吸著煙,手指抖得厲害,眼淚早已經在眼眶打轉。
我拿出手機質問她:這就是你五一活動期間不回我消息的理由嗎?一通通的未接電話,密密麻麻的消息你都視若無睹,我從睜眼開始的思念到頭來只是在唱獨角戲嗎?你哪怕有一點點回應也好,可你沒有!我不停安慰自己你有事你在忙,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這踏馬就是你忙的事情嗎?忙著在晚上遊玩夜市?忙著拍照?我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的夜晚你有沒有為我感到一絲絲難過?你一次都沒有!你說的精神潔癖活像個笑話,你明知道我看見那幾張合照會生不如死,你還是選擇發出來,你弄髒了我的愛!
打完字後我嘗試著給她打電話,但是無人接聽,巨大的悲痛讓我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埋著頭啜泣。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我的愛情被她隨意踐踏,蹂躪,她深知我的弱點,一針見血,那些照片像冰刃直直地刺進了我的胸口,最終消融在我的心裡……
她的回答成了擊碎我心裡圍牆的最後一槍。
「我難道要立貞潔牌坊嗎?孫一柯,你搞清楚,我們已經分手了,只不過你不同意,況且,那是我的朋友,你的猜忌毫無意義!」
「沒有意義?呵呵……你告訴我什麼才有意義,你對這份感情難道一點敬畏都沒有嗎?我的愛在你眼裡真的輕如鴻毛嗎?為什麼一點回應都不肯給我,我為什麼不能猜忌?精神潔癖是他媽誰說的?我把那句話當做愛情箴言,你呢?你連自己所說的話都背叛!」
「你的朋友?你的朋友說你值得被愛?你的朋友說你以前受了委屈?我們一起四年的感情,到現在你回過頭說你受了委屈,跟我說你值得被愛?我的愛就這麼拿不出手嗎?!你千方百計地推開我到底是為了和誰共度餘生?」,我想起了小穆那晚轉告的話,心裡更不是滋味。
……
「我再說一遍,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沒有立場指責我,懷疑我!」
……
「你難道就對我沒有一點點愛嗎?哪怕是一點也沒有嗎?郭悅穎?!」
我妄想用最後的問句喚醒她,但顯然是我多慮了,她十分清醒,清醒到我不認識的地步。
「孫一柯,我愛的時候不後悔,但是現在我不愛了,我對你已經沒有一點點愛了,我累了。」
她最後的這句話將我的情緒推到了頂點,我用語音質問她:
「哈哈……哈啊哈,都是騙人的鬼話,郭悅穎,這就是你說的精神潔癖嗎?這就是你對待一段感情的態度嗎?你說不愛就不愛了嗎?都是屁話,你到底還要騙我多少次!……啊……?」
但是無濟於事,這條語音沒能發出去,她不再回復我了,她把我和她之間唯一的聯繫方式親手掐斷了。
我終於沒有一絲絲的力氣和心力,平躺在陽台上望著天花板,淚早已經不爭氣地留了下來。不甘,疑惑,屈辱,種種情緒占據了我的思維和身體,我開始下墜,那是靈魂丟失的感覺,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我的靈魂被她裹挾著連同那句我有精神潔癖一起遁走了,下落不明,無跡可尋。
還是溝通無果,我們雙方的立場不一樣,我想的是修補這段感情,然後繼續走向圓滿,她想的是拋開我獨自尋找更合拍的人,非要形容的話就好比我們兩已經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路,這一路上荊棘叢生,但就在我們快要看到終點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橫在我們面前,我想的是我們總會把裂縫填補,然後步履整齊地邁向終點,但她不同,她想換一條路走,那條路上有她所說的愛她的人,她不會在那條路上受委屈,她會比我更快到終點。
她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槍手,她知曉我的要害,等到時機成熟之後便熟練地將子彈上膛,我成了她實戰當中的第一個活人靶,毫無疑問,這一槍是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