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的時間被學校定在了七月初,值得一提的是來往路費自費,而且無任何管理層陪同,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批廉價勞動力被勞務派遣一樣。
動身之前我特意去了趟黃昏後,那位美女駐唱告訴我確實有個女的來過,目的是找一枚戒指,我問她是否能記起那人的樣貌,但她好像是個臉盲,只告訴我是個女性。
自從和二米告別之後我變得不再執著,本來這種事情足夠可以困惑我好長一段時間,但走出黃昏後我突然釋懷了,覺得答案並不重要,從我扔掉它的那刻起。
七月二號,我回到了老家。
母親得知我將要啟程去上海實習的時候顯得格外擔心,在她眼裡害怕外出的我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出遠門,索性直接讓我放棄,但上海實習的意義非凡,一方面有關畢業事宜,另一方面我個人將這次遠行當成歷練,我依稀記得路遙在平凡的世界裡說過有關勞動的真知灼見—當一個人全身心投入到勞動當中後,那些精神上的苦痛便不再切身感受(當然了,原文我不可能複述,這是我自己的見解。)
對我來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另外,要是掙到了錢也可以補貼家裡,畢竟我們家眼下的境況十分拮据,母親術後仍然還需要定期護理,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父親已然年過半百,兩老本該是享福的年紀……
都說男人的成長是在與父輩的推杯換盞後開始的,我自然也不例外,回到家的第二天傍晚,父親做工回到家愁容滿面,晚上母親沉沉睡去之後他提著幾罐啤酒叩響了我的門,父子兩個人促膝坐在床上聊了起來。
我記得真切,父親手指夾著煙不停揉著眼睛,促狹過後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一柯,這次去上海有和你熟知的人嗎?你第一次出門上班,身邊沒個熟人什麼都不好做,生活上也不太方便,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什麼脾氣我清楚的很,去了之後千萬不要耍性子,要聽領導的安排,可不要做什麼出頭鳥……我現在靜下心來想想你的事兒就覺得可惜,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別多想,爸知道剛出事那段時間肯定會難受,但你不能一點點挫折就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我從你媽嘴裡知道的,也別怪我說你,留不住人是咱沒本事,人這一輩子長這咧,你才多大!什麼苦都還沒吃過就一天天哭喪這個臉,家裡的擔子還沒落到你身上,你不要覺得有壓力,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一步一個腳印做好眼下的事情,不要胡思亂想……爸對你期望很大,你要是自己對自己沒個目標,那我這個當爹的可就一點心氣兒也沒了…」
「嗯…我會的。」
我不知道該通過怎樣的保證和對未來的期望糊弄老爸,只能重重點點頭回應他,看著父親蒼老的面孔和焦黃的頭髮我突然覺得自己感情上的失敗微不足道,是啊,人的一輩子多麼長!遇到的坎坷何其多,如果不能正視自己失敗的感情我又怎麼能過好之後的生活?
想想以前自己的生活目標不過是找個事兒干掙點錢養的起父母抽的起煙偶爾喝點酒我就覺得病態,當初自己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滿是頹廢以及自欺欺人的墮落,可我現在卻不這麼想,如果非要給自己定一個目標,我想我還是會這麼說:找個事兒干掙點錢養的起父母抽的起煙偶爾買點酒喝。但心境卻截然不同,我胸膛似乎多了一份坦然和堅強,那是一位父輩傳承給後輩的財富。
隔天一早,我終於坐上了早已埋沒在記憶里的大巴車,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爺爺奶奶不願意搬到縣城裡生活,覺得不自在,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老家的磚瓦房生活,種地種菜有空閒時間和莊裡的老人打打牌嘮嘮嗑。
家裡後院載滿了梨樹和杏樹,隨著母親生病,奶奶講迷信便又在後院裡種了許許多多的花,爺爺奶奶知道了我回家的消息,早早做好了飯,那張木製泛紅的小飯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奶奶做的飯比起學校食堂簡直是珍饈美味,我很慶幸自己度過了一個完滿無憂無慮的童年,以至於再次回到生長的故居時一股難以言說的悸動快要將我淹沒。
奶奶慈眉善目撐著下巴看我狼吞虎咽的模樣,「外面的飯不養人,阿一你在外面也不知道自己吃點好的,每次回來臉上都沒一點肉!」
「我吃著呢啊,就是……就是吃不胖嘛……」
爺爺呵呵笑了笑,一雙粗糙的大手在我脖頸撫摸,「在蘭州都吃不胖,去了上海可怎麼辦,不好好吃飯都瘦成木棍了,以後誰家好姑娘願意跟你,都說這小伙身體不行咧……呵呵呵…」
「你就別取笑我了爺爺。」,我話還沒說完爺爺就對上了奶奶的白眼,識趣的在一旁喝起了茶。
「阿一,悅穎和你不耍朋友了?怎麼回事啊你給奶說說,實在不行你給人家女娃子打個電話,你個倔脾氣肯定是惹了人家,不然怎麼會這麼長時間和你不聯繫,現在和奶奶那時候可不一樣,現在女娃搶手的很,咱們村30好幾打光棍的就有好幾個呢,別說像悅穎那樣乖巧懂事的了,現在就是談個娘不疼舅不愛的也找不哈咧,你們從高中就談著,眼看著就快娶進門了,到時候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我看你怎麼辦!聽奶的,給悅穎打個電話理清楚,你要是嘴笨拉不下面子奶奶給你說,悅穎吃下我做的飯都不少咧……」
我哪裡敢對我奶奶說真話,只好低著頭扒拉碗裡的菜,「阿一!你聽沒聽我說。」,我還沒將嘴裡的飯菜咽下去奶奶就提著我的耳朵將我拉到了她身邊坐下。
「疼疼疼,奶,你放手你放手……」
「你現在就打電話認錯,你個倔脾氣,現在都是男的給女的講對不起,你倒好反著來,要都像你這樣出了事情什麼話都不溝通,那民政局裡都是離婚的了。」
「打,打,我打還不成嘛。」
話音剛落奶奶就笑起來湊了過來揉著我的耳朵說,「奶下午給你做雞湯麵,你爺昨天剛殺了只雞,我娃出遠門呢,奶聽你爸說上海那邊都是吃米飯,你肯定吃不慣……」
我突然覺得心裡暖暖的,可眼下的困境還沒解決,我奶此刻還蒙在鼓裡,顯然母親沒有將我和郭悅穎的事全盤告知,但我此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奶,你說人家要是不接呢?」
「不接就天天打,人心都是肉做的,又不是石頭……」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不過我心裡還是有把握的,她現在已經變得薄情寡義,接我電話的可能性低的可憐。
但事實卻是我猜錯了。
「一柯,你出什麼事情了嗎?」
…………你該接的時候不接,不接的時候偏偏要接!
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