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正式上班前,我已經沒有了吃早餐的想法,室友的冷漠和麻木讓我覺得噁心,但不代表我會忍受,早晨起床後我同一個年齡較大的人吵了起來,具體的細節我懶得敘說,不過他說了句話讓我記憶猶新:「就你事兒多,沒來的時候我們過的好好的……」
若非這鳥地方的制度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我早換宿舍了,何必要和他們幾個人動氣,對我來說上班就已經是件很折磨人的事情了,回到宿舍我還不安生,圖個啥啊,真是造孽。
揣著一肚子氣走進辦公室後我驚訝的發現李無仇也在,前兩天我來的時候他基本上都在忙著幹活,我有點好奇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心裡忍不住嘀咕:現在又不是幹活的時候,怎麼還戴著口罩呢?
他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和我四目相對,隨後直勾勾朝我走來。
「跟我來制樣室,有事問你。」
他冷冷道,我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他的步伐朝著制樣室走去。
進去之後他站在門口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提防著什麼,隨後輕手輕腳關上了門,我預感到可能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我心裡開始無端猜測起來,難不成是昨天回去宿舍的事情暴露了?不應該啊,保衛科的人平時就這麼閒?光看監控了?
當我還在思索時他又打開了平時堆放指套和口罩的紙箱子,像變魔術一樣將一份早餐放在了我面前,「昨天的事謝謝你了,觀察你兩天了,你不吃早餐的嗎?工作強度這麼大,不知道你是怎麼撐得住的……每天記得起早一點下樓買早餐吃……廠里的制度你也知道,不允許在辦公室里吃早餐,不過這裡可沒人管,但還是要小心一點,你趕快抓緊吃完,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倒垃圾。」
話音墜地,我也不磨嘰,飛快吞咽完畢之後含糊不清向他道謝,「沒看出來,你這人原則性挺強的嘛。」
「我討厭欠別人人情,心裡不舒服。」。他正在戴手套,出門前對我說道。
聽到如此熟悉的話我忍不住想起了二米,那個總是吵著「我和你兩清了!」的純真女子,她現在應該生活的很平靜才對……
當我戴上手套出門的時候李無仇已經將垃圾堆放在推車裡等著我了,我大為震驚,有這玩意兒我還費那麼大勁幹嘛啊,「不是,你是從哪兒搞來的手推車啊?」
「就在爐子旁邊放著啊,你不知道嗎?」,他眼睛略過一絲狐疑,反問道。
……「我草,合著我前兩天吃虧了,我不知道啊,沒人跟我說啊!」
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正常,我來的時候和你一樣也被人坑了,其實這是爐子上的人用來裝卸的……我也是聽人說,以前濤哥帶了個徒弟,那時候大家倒垃圾都是用推車,辦公室和一線上的人關係也挺好,但後來不知道怎麼那台推車就丟了,上面追責下來讓濤哥補了錢,他徒弟沒過幾天也被調去了其他部門。」
「那你還敢用?」
「我力氣不多,不用這個怎麼倒垃圾啊,你沒來的時候我和濤哥換著倒垃圾,基本上是一個人一天,他剛開始對我用推車也挺不情願,我也懶得理他………爐子上用來裝卸的工具早就改革換代了,這推車自然就被淘汰了,除了我也基本上沒人用。」
他這麼一說我更加好奇了,就我這兩天對他的觀察,李無仇不是那種會聽別人八卦的人,當即便開口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岳山,我第一次來倒垃圾的時候根本就抱不動那麼多,只能分批去,那時候他正在制樣室里忙,或許是看見了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窘迫,走到爐子邊上就把推車放在了我面前,關于濤哥的事兒也是他說的,他知道的挺多,除了濤哥,就岳大哥乾的時間長。」
我腦海里不禁浮現起岳山的模樣,明明長著一張厭世臉,卻還是個百事通。
「照你這麼說,那他的工作也應該有切割啊,怎麼我上班這兩天沒見過他來制樣室呢?」
我好奇的地方太多了,好不容易有機會搞清楚自然不會輕易罷休,李無仇也很耐心的為我解答:「我也不清楚,在你來之前他還好好的,這兩天我也在制樣室沒見過他,不知道什麼情況。」
「話說,你是不是身子虛啊,這大夏天的別人都穿著短袖,你倒好包的嚴嚴實實的,還整天戴著口罩,你不覺得悶嗎?」。
聞言他笑了笑:「你猜啊?」
……「不說拉倒,我也就是好奇問問而已你別多想。」
「哦,對了忘記跟你說了,明天開始我們要輪班,老王讓我帶著你,以後通知你的事情會由我告訴你,加個微信吧,方便以後交接工作上的事。」
我正在卸垃圾,他走到我身旁拿著手機道。
「輪班?什麼意思?」,我從褲兜拿出手機亮出了自己的二維碼不解的問道。
「打個比方,如果你今天的工作是在辦公室里操作那台機器,那你明天的工作就是在制樣室里切螺絲磨螺絲測量,這麼說你懂了嗎?」
他不慌不忙將裝垃圾的盒子放在了推車上繼續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跟領導申請過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跟著我,我們兩個人一起負責其中一項工作。」
「那濤哥怎麼辦呢?」
「你傻啊,你真覺得你跟著他會有休息的時間嗎?在你之前來了那麼多實習生為什麼呆不住就要走,就是他搞得鬼,自己什麼活都不干,就坐在電腦前輸數據,真正累的活全讓你們這些人幹了,他工資照樣拿,你的工資卻不會因為你今天乾的多增加。」
他氣沖沖道。
「你是不是也被奴役過啊?」
「你說呢?那時候我還沒有轉正,活多的實在是干不下去了,跟他說了之後他無動於衷,還說我好高騖遠,手上的功夫還沒練到家,說得好聽是給我鍛鍊的機會,其實就是替他幹活而已,我忍無可忍打算去找領導,第二天果真有效果,但我還是小瞧了他,轉正的時候需要考核,他直接在文件上寫著我操作有問題,導致那次考核我沒過,差點就保不住工作了,幸虧那時候廠里缺人,所以我才沒走,但實習期莫名其妙延長了一個月,因為這事兒我和他差點打起來。」
李無仇說的很起勁,眼睛裡快要噴出火來,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那這份差事可當真不好干,有這樣的同事在,我很難想像之後自己會不會也會有這樣的困境,但很快一個新的問題就浮現腦海,趁著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再次開口,因為這關乎著我對這個辦公室小團體的個人看法:「那老王就不管嗎?他不是組長嗎?」
「呵,他說的話一點公信力都沒有,如果你抱有出事之後找他解決這樣的想法那我還是勸你早點放棄的好,不然到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真的假的,有這麼玄乎嗎?」
他聽後停住了腳步,轉過身認真地對我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已經說過了,至於為什麼我這麼篤定,是因為當時和濤哥的那個事,他非但沒有幫忙,還落井下石,指責我走路還沒學會就想著飛,姓孫的,我不知道你對這份工作有什麼樣的期待,但我還是勸你清醒一點,這裡是廠子裡面,我們這些人都幹著最底層的工作,我知道你是大學生,來這裡不過是實習而已,但不要以為這裡跟你們學校裡面一樣,這裡很現實,也有很多黑暗的地方,你太樂觀了,當那些事情真正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還會被別人當個笑話!」
李無仇說的不無道理,但我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