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了,令我感到惱怒的是衛生間裡的燈依舊亮著,誰能想到我已經將鬧鐘提前了20分鐘呢?可結果依舊是這樣,我已經忍不了了,一個翻身下床之後一通敲門,裡面的人不緊不慢說了句:「拉屎呢,催什麼催…」
如此我也只能作罷,心裡又想著要不下去食堂買份早餐等會洗漱之後再吃,但考量一番我又放棄了,時間根本來不及,拋卻排隊買飯的時間以及洗漱的時間,我唯一可能的辦法就是將早餐帶進辦公室,可我又不是老王那個級別的,被監控或者巡查的人逮到損失的可是錢啊,一想到這裡我頓時火冒三丈,為什麼困住我的偏偏就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在我鬱悶的時候衛生間裡的人插著腰慢悠悠走了出來,見狀我立馬拿上洗漱用品準備進去,可又被一個室友一肘頂到了旁邊,手上的刷牙桶也摔在了地上,我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可他只是輕飄飄甩給我一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隨著他進門反鎖衛生間我徹底看清了他們的嘴臉,默默撿起遺落的衛生用具後我走到陽台邊抽了一根煙。
和昨天一樣,我是卡著時間打的卡,依舊沒有吃早餐,可接下來迎接我的是高強度的體力工作,我只能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適應了就好。
在處理完垃圾之後我心裡的負擔少了一份,在我看來一早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項,接下來就是完成剩下八點到十點的第一批零件的測量了,在這樣的自我麻痹下我又重新驅散了心中被室友折磨的陰霾。
測量的工作是枯燥乏味的,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心裡也一直想著昨天下午李無仇說給我的話。
我自己學徒的身份已經被坐實了,濤哥一整個上午都閒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輸著數據,如此一來我短暫的休息時間也沒有了,除此之外,我的工作領域又悄無聲息的增加了,大概在九點多的時候其他部門的人推門而入面色冷漠地放在我面前一大堆零件。
還不等我發表疑問,濤哥就一本正經道:「都是你的活,其他部門送來的一定要測,上午送來的那就不能在下午給人家結果,不然出了事人家就說件我送到了,是咱們測的不夠快……手上來快點。」
我一言不發,手上的速度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減慢,九點半的時候,李無仇做完了自己第一批活,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短暫的歇息,和他一樣的還有岳大哥,至於南工和老王他們的工作類似於文員,在我眼裡是這樣的。
整個辦公室除了我和李無仇,其他人都陷入了短暫聊天取樂的氛圍中,身體上的不堪重負和思想上的苦悶讓我沒有心思加入到他們聊天的隊伍當中,確切的說是根本沒有共同話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竟然第一次覺得食堂的飯菜是如此可口,風捲殘雲般吃完餐盤裡的食物後我馬不停蹄趕回宿舍午休。
……
李無仇算上了是一位好師傅,我原本以為下午會和上午一樣,不過今天她依然讓我練手,用他的話說就是:「切的還可以,磨的差點意思,這樣的東西測量不出結果的,再練個七八天就差不多了估計。」
練習是件好差事,閒暇的時間大大增多,不過看著他在一旁埋頭苦幹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於是主動提出幫他切螺絲,這樣一來他的工作也相對輕鬆一些,不過他卻生硬地拒絕了我:「讓你練習沒讓你實操,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忘了嗎?來這裡的人都想著自己怎麼樣才能多點休息時間,你倒好搶著干,真不知道你是心地善良還是蠢!」
被一位年齡和自己一般無二且說話娘們唧唧的人訓斥是件很丟臉的事,不過我不是那種聽不懂好賴話的人,心裡也明白他是在教給我一些東西。
可反轉來的總是很快,七月份的上海酷熱難耐,對一個北方人來說受不了這種濕熱,我穿著短袖,手裡的活也不多的情況下已經有些冒汗了,但一旁的李無仇卻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額頭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我以為那是燥熱引起的,可漸漸我發現了不對勁。
不一會他就眉頭緊鎖,我能想像到口罩下面的是一張神色痛苦的臉,此時的他正磨著螺絲,手上的動作明顯遲鈍不少,他緩緩站起身關掉了機器手捂著肚子靠在了機器旁。
顧不得還未切割完的螺絲,我立馬跑到他跟前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
他語氣顫抖,回答卻讓我耳目一新:「你怎麼能不關機器呢?裡面還切著螺絲呢,快去把機器關了。」
……大哥,你都這樣了還想著機器的事兒呢?雖然有點難以理解但我還是照做了。
關掉機器後我又折返到他跟前道:「需不需要幫你請假?要不你先回去緩緩?」
他翻著眼睛看得我有點不自在,「沒事,就是肚子疼,我歇會就好了。」
「那你先歇著吧,肯定是你吃壞了肚子,正巧我宿舍里有藥,你等著,我回去給你拿。」,說完之後我就飛奔回了宿舍,對於李無仇我是有好感的,不同于濤哥,他真正意義稱得上是我師傅,不僅是工作細節上的教導,就沖他對我說的那句話我就討厭不起來他。
拿到藥下樓的時候宿管阿姨煞有其事地看著我,我並未回應她的目光,從辦公室里接了杯溫水後連同藥一起拿給了李無仇,不過他表現的很扭捏,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絲……一絲害羞?
「你看著我幹嘛,我這又不是毒藥。」
「……謝謝。」,他仰頭吃完藥後從嘴裡擠出兩個字。
「你剛才回去宿舍的時候有沒有被宿管看見?」,他冷不丁問我。
「看見了,不過我跑的很快,她不知道是誰。」,我對自己的速度還是很自信的。
李無仇聽完坐不住了,語氣一變:「你難道不知道上班時間回宿舍是要被扣績效的嗎?」
我不以為然:「知道啊,可我是回去拿藥,這也不行啊,誰還沒個要緊的時候呢對吧。」
他語氣更加生硬,近乎是教訓的口吻:「當然不行!這裡是公司,不是學校,沒有人會把你說的話當真,他們只會當你回去宿舍偷懶了你知道嗎?更何況是RT,廠里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要是宿管阿姨當回事查起來,你是會被扣除一半績效的!」
「你這人幹事風風火火的,一點都不沉穩,我在後面喊你都叫不住!」
他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對我說道,「怕啥啊,你不是也說了嗎,宿管阿姨要是忘了呢?要是保衛科的人懶得調監控呢?凡事別那麼悲觀嘛,我個主犯都沒慌你怕啥。」
他還在氣頭上,自顧自走到機器邊,面無表情道:「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扣的績效我幫你補,下次別這麼衝動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現在感覺好點了沒?」,我試著轉移話題。
李無仇也很上道:「嗯……」
「你連第一批都沒幹完呢,這樣吧我幫你切……不你說的我切的還行嘛,反正我也得練,與其拿廢料不如幫你,這樣我不僅練習了你也輕鬆點不是?下次萬一我有事你也可以幫回來,大家各取所需。」,看著他一旁堆積如小山的零件我思索片刻陡然開口。
「那好吧,你切的時候小心點。」,他一邊說一邊將零件遞給我。
或許是方才的舉動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不一會他又開口叮囑:「這兒的人都精明的很,大家都是同事,不是什麼師徒,活這麼簡單,你最多一周就能獨立上崗,到時候可別像現在這樣什麼活都干,你越忍得時間長,自己受的苦就越多。」
「謝謝提醒,我又不傻。」